楊武說是早有準備,但其實根本就是倉促應對。
巡撫衙門附近有私宅可以徵調,條件還算不錯,楊武覺得可以安排張文冕和江櫟唯住進去,不想二人留在巡撫衙門礙眼。
誰知張文冕一點兒都不識趣,板着臉喝問:「這就是楊大人的待客之道?」
楊武聞言身體一震,張文冕這話分明是在向他施壓,心想:「張炎光是劉公公跟前的紅人,如今閹黨做大,若我得罪此人,他回去後跟劉公公說我的不是,那我豈非烏紗帽不保?」
楊武立即賠笑道:「在下本想讓張先生住得更舒服些,所以才安排外面的深宅大院……若先生不嫌棄寒舍簡陋,就住進巡撫衙門東廂吧。」
「東廂?」
張文冕臉色越發難看。
楊武心中直罵娘,卻只能再次改口:「當然是後宅……哎呀,看看,在下太過着緊,居然不知該如何說……來人啊,為張先生和江大人收拾房間,再將之前本官精心準備的待客之用,一併送過去。」
張文冕臉色這才好轉,道:「楊大人,可別怪在下沒提醒你,若這次在下差事沒完成,公公那邊定會怪責……這次可是陛下親口吩咐下來的……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楊武點頭哈腰回道。
「在下帶了一些人手來,稍後還要勞煩楊大人代為妥善安排……接下來的日子,在下就留在巡撫衙門,有很多事情不方便拋頭露面,請楊大人多照拂!」
說完,張文冕一臉倨傲之色,在領命前來的巡撫衙門下人引領下,跟江櫟唯一起出了大堂,往後院去了。
楊武站在那兒,一時間沒回過味來,等張文冕和江櫟唯的背影消失在月門後,一種難言的羞辱感才湧上心頭。
就在楊武內心備受煎熬時,之前他安排專司負責接待張文冕的幕僚文祥晉出現在眼前。
聞訊匆匆而至的文祥晉非常小心,見楊武神色有些不對勁,便知道今日僱主心情不佳。
「大人不是剛去見過沈之厚麼?」文祥晉試探地問道。
楊武瞪着文祥晉喝斥:「沈尚書乃帝師,他的名諱也是你一個酸秀才能隨便稱呼的?」
文祥晉被這句話嗆了回去,訥訥半晌,才又道:「莫不是大人您在沈尚書那邊有不愉快的事情發生?」
楊武隨手將面前桌子上的茶杯掀在地上,只聽「嘩啦」一聲,摔得四分五裂,文祥晉驚得身體跟着一顫。
「哼,不是讓你迎接劉公公派來的使者嗎?怎麼人到了巡撫衙門,你還渾然不知?」楊武氣沖沖地喝問。
文祥晉這才知道張文冕已經來了,下意識地往周圍看了一眼,確定沒第三者後,才鬆了口氣,道:「這也正是鄙人來見大人您的原因,鄙人剛知道劉公公身邊的幕僚張文冕抵達宣府鎮……」
「注意你的稱謂!」
楊武臉一黑,提醒道,「現在乃多事之秋,本官不想招惹麻煩,不管是自己還是身邊人都務必小心、再小心……人已到後宅,本官安排人去收拾宅院給他和一個叫江櫟唯的人住……你去接待的時候,順帶查查這個江櫟唯是什麼來頭!」
「是,大人!」
文祥晉感覺一個頭兩個大,只能連聲應是。
最後楊武站起身來,面色不虞:「若你接待得不好,本官有何差池,你也不會有好日子過!」說完,拂袖而去。
……
……
文祥晉前往後院的路上,依然在回味楊武所說的一番話。
「我不過是個幕僚,連巡撫衙門幫你做事,至於要背負那麼大的責任麼……就算劉公公在朝中權勢再大,還能殺了你這這樣的封疆大吏?衝着我說這些威脅的話,有意思嗎?」
這邊文祥晉一路腹誹到了後院,恰好碰到楊府管家從裏面走了出來。
管家姓孫,直到現在文祥晉也不知道這位孫管家具體名諱,只知道是楊武從河南道監察御史任上帶來的隨從。
孫管家仗着是巡撫親信,平時對文祥晉這樣的門客愛答不理,但這次孫管家卻主動點頭哈腰迎上前來。
「文先生可算回來了,小人找了您好半天,巡撫衙門沒了您可真不行……」孫管家上來就給文祥晉戴高帽。
從孫管家的態度變化,文祥晉便知道張文冕和江櫟唯這兩個不速之客有多難纏,如果不麻煩的話,孫管家不會如此低眉順眼。
文祥晉眉角跳了幾下,輕聲問道:「孫管家找我何事啊?」
孫管家故作驚訝地問道:「文先生不知?不是大人讓您負責接待京城來的貴客?文先生,莫耽擱了,快些進去吧,貴客來頭太大,小人哪裏有本事迎接?」
「你……!」
文祥晉正想說什麼,孫管家扭頭一路小跑走遠了,來了個臨陣脫逃。
「這都什麼人啊。」文祥晉罵罵咧咧,剛跨進院門,便見有丫鬟自主屋及兩邊的耳房出來。
這些丫鬟拿着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包袱,顯然是原楊府內宅女眷所用。
文祥晉好奇地問道:「你們這是……?」
為首的丫鬟見來者是照過幾面的文祥晉,施了一禮後回道:「老爺說讓貴客住進後宅,夫人和小姐只能搬到東廂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