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上下,重新關注西北戰事,只是注意的重點不在內外長城間的宣府鎮,也不在張家口堡,更不在居庸關或者是土木堡這些地方,而是在三邊的寧夏鎮。
此時得到奏報說寧夏鎮發現韃靼主力,是真是假沒人討論,因為韃靼主力在戰場上失蹤很長時間,大明朝野都覺得這場戰事該結束了,那麼寧夏鎮這場戰事,就被看作勢在必行。
或許韃靼人已經北撤,寧夏鎮奏報的韃靼主力,只是由守軍編撰出來,為的是讓朝廷更加體面一些。
劉大夏領兵往寧夏鎮去了,因為劉大夏不想做大明罪人,跟韃靼在正面戰場的交戰中沒有獲勝,後續總需要拿出點兒成績來,如此對朝廷也好交待,朝廷也能對大明將士和百姓有所交待。
看,我大明雖然在戰事開局遭遇「些許不利」,但最後還是力挽狂瀾,打了一場大勝仗。
到那時就不會有人再計較,其實這點兒小小的「不利」折損了數萬大明將士,而最後的一場「大勝仗」其實只是斬殺了幾十個韃靼人的腦袋,還要算算這些腦袋中有多少是殺良冒功。
朝廷上下都在等這樣一場「大勝仗」,他們不知道,此時就在京畿防衛之地的眼皮子底下,宣府鎮轄地正在上演的幾場血腥而殘酷的戰事中,就包括即將開啟的土木堡血戰。
兵家之事上,此等情況被稱之為「燈下黑」,燈雖然可以照亮整個屋舍,但燈台之下卻是黑暗。
九月二十四日,黎明曙光出現。
沈溪站在土木堡城塞西側城牆上,面對藍黃色相間的地平線,他在觀察那些昨夜剛剛升起的白色帳篷,那裏是韃靼人駐紮的營區,距離土木堡大約有五里,城頭上的火炮可沒有能力打擊那麼遠的地方。
「大人,剛派人出去查探過,韃子在前往居庸關和宣府的所有道路上設下陷阱,即便成功突圍,咱們也得走荒山野嶺,怕是難以如願撤兵!」
胡嵩躍將一個不太好的消息告知沈溪。
「嗯。」
沈溪微微點頭,看着遠處的天空,「胡將軍,問你件事,你上過戰場嗎?」
胡嵩躍搖頭苦笑:「末將以前曾在黔南帶兵剿匪,殺過幾個賊寇,立下功勞,上下打點一番,好不容易從西南之地調到京營,本以為就此能享受安逸,家眷也能從偏僻之地到京城過上好日子,誰知道……」
「唉,京營可不是什麼好地方,除了練兵,根本就沒有上陣殺敵的機會,昨日帶兵出去搶水,乃是末將到京營後經歷的第一場戰事。」
沈溪點頭:「明白了,或者我在戰場上的經歷,比你豐富些,不但經歷過生死只在一線,也經歷過戰場上逃命,或者是拼死搏殺,跟韃靼人面對面相向,最後我僥倖活下來,現在想起都有些後怕……或許我的運氣一直不錯,這才能留下條命到現在!」
胡嵩躍想了想問道:「大人以前去過西北,經歷過戰事?」
沈溪道:「是,那是弘治十三年,先是在榆林衛城下,當時也是千鈞一髮,差點兒就被韃靼騎兵追上,血戰一番下來,好不容易保住一條命。其後是榆溪河血戰,生死只在一線間,我親眼看着我的護衛從身邊倒下,那時我為了保命,甚至鑽到了牛車下面。多虧劉尚書派來兵馬,將我救下來。」
胡嵩躍聽到「牛車」,心裏有些發怵,他作為大明京營將領,對於「牛車破陣」的故事聽聞不少,西北各地,也都會時常拿弘治十三年冬天那場戰事中如何用看似不起眼的牛車破敵陣來振奮軍心。
胡嵩躍來西北有一段時間,他之前只是覺得,既然弘治十三年的那場戰爭是劉大夏領兵打出來的,那設計「牛車破陣」的人就是劉大夏。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沈溪當時就在場,而且還鑽到牛車下面,聽上去窩囊了些,但能在大明破敵制勝最關鍵的牛車旁,沈溪在那一戰中的地位一定很高。
胡嵩躍道:「大人能在短短几年間從狀元郎,成為延綏巡撫,也是末將欽佩有加的。」
「沒什麼好欽佩的,就是在戰場上捨生忘死,一場仗一場仗打下來,一戰功成萬古枯,到那時還能活着,自然就能建功立業……當然,更多的人卻只能戰死沙場,永遠也沒機會離開!」
沈溪頗有感觸地說道,「老胡,再過幾個時辰,戰事就要打響,我需要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