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中,朝議在繼續。
李東陽此刻心裏一片黑暗,他知道到這個地步有些事已難以轉圜,除非現在劉健馬上到來,以劉健在朝中的威望,才能將皇帝的嘴給堵上。
果然,有了劉大夏建言,朱祐樘立即打蛇隨棍上,首肯道:「……確實如此,按九邊用兵慣例,三軍主帥以兵部尚領兵,最為穩妥。沈卿家於宣府和京師用兵時,表現卓絕,讓韃靼人聞風喪膽,具備三軍統帥之能,朕委以兵部尚職平息地方叛亂,於國於民是好事,諸位以為如何?」
張懋看了李東陽一眼,這次內閣次輔大人低着頭一語不發,讓張懋有些不太適應,愣了好一會兒才出列請示:
「陛下,以沈溪為六省兵馬提調,加左都御史、兵部尚銜並無不妥,但若戰事結束,當以何職安排?若繼續留在地方……似有大材小用之嫌……」
謝遷聽到這話,心裏樂開花,心想,張老公爺什麼時候這麼向着沈溪小兒了?這戰事還沒開始呢,就想着給沈溪小兒論功行賞,莫非回頭要把人調回京城委以重任?
張懋的話直指問題核心,李東陽和王華等人立即側耳傾聽,想看看弘治皇帝是什麼態度。如果屬意沈溪立功後將其調回京城,無論如何都要反對。
朱祐樘道:「這倒也是……畢竟現如今沈卿家是臨危受命,並非以兵馬統調長期監管地方,待平息地方叛亂後,官復原職較為適宜!」
或許弘治皇帝意識到一再提拔沈溪,會讓官集團離心離德,下一步可能就會收到一大堆請辭奏本,不如妥協一下,戰後讓沈溪官復原職繼續當他的兩省總督,如此便可緩和朝堂的氣氛。
大不了到那時給沈溪添加一兩個省,反正幾年前他就當過東南三省沿海總督,現在當個三省、四省內陸總督也沒什麼大不了,不會影響官集團的利益。
有了朱祐樘這句話,沒人再願意站出來說什麼,謝遷覺得沈溪的「左都御史」和「兵部尚」屬於白撿來的,跟皇帝斤斤計較不但會招來惱恨,連劉健和李東陽等人也會覺得他得寸進尺,心生怨懣。
到現在謝遷什麼話都沒說就為沈溪爭取到這麼大的權限,覺得能做到現在這個地步已經很不錯了。
至於李東陽和王華,聽到戰後沈溪會重新擔任湖廣、江贛兩省總督,不由微微鬆了口氣,相互看了一眼,緘口不言。
在這種情況下,當皇帝再問意見時,所有大臣皆稱「附議」,事情就此通過。
……
……
只是短短一個朝會,沈溪便從右都御史,江西、湖廣兩省總督,一躍而成為以左都御史兼領六省軍務,至於沈溪的官品卻沒變,仍舊是正二品,但卻掛兵部尚銜,風頭一時無兩。
李東陽心頭窩着一股火,無從發泄。
他一直在等劉健到來,可劉健就是不見人,在他看來,必定是司禮監在通知劉健的問題上出現偏差,要嘛是故意押後時間前往通報,要嘛乾脆就沒去人,讓他在朝堂上孤掌難鳴,導致在任用沈溪的問題上,只能聽從皇帝的意思。
最重要的事情已經解決,朱祐樘困頓不堪,沒等到劉健到來,朱祐樘已到必須要休息的地步。
「朕該說的都說過了,至於西北軍務,等明日朝會時再談!先行如此吧!」朱祐樘用手扶着頭,臉色慘白,額頭有汗珠滲出,顯得極為痛苦。他連連揮手,示意大家退下,他好休息。
眾人都很識相,趕忙行禮問安,皇帝在朱厚照和蕭敬攙扶下,顫巍巍地站起來,往殿後去了,等皇帝一走,乾清宮內馬上響起一片聒噪聲。
沈溪一躍而成為六省兵馬提調,掛左都御史、兵部尚銜,等於說湖廣、江西、廣西、雲南、貴州和四川六省軍權皆歸於他一人之手,雖然這只是屬於臨時任命的官職,但也變相證明,沈溪的權力在南方已是一手遮天。
這場戰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很可能需要一年半載,甚至三年五載,只要平叛沒有結束,沈溪就能一直保有如此大的權力,一向把沈溪排擠在外的官集團,只能幹瞪眼,無法將沈溪拉下馬。
因臨時換帥非明智之舉,但凡沈溪在陣前沒有犯大過錯,朝廷都不會這麼做。
皇帝前腳剛走,眾大臣便紛紛跟謝遷搭訕,說一些「恭喜」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