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灣,這裏是水手的世界,剛剛從大海上歸來身上還帶着海腥味的漢子,鬍子拉碴的一頭就鑽進了海灣里的酒館,用不着吩咐,夥計就會端來大盤大盤的青菜和各種果子,裝在木桶里的米酒也會被拿來一桶放在桌子上。
原本應該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漢子如今雖然也下大碗喝酒,但是下酒的卻是各種青菜,生羅卜最受歡迎,胡瓜次之,至於兩尺長的水芹,只要乾淨,拿在手裏就像啃甘蔗一樣的咔咔吃個不停。
這個時候就算是老闆娘將水蛇腰扭成麻花也沒有人會多看一眼,先滿足了口腹之慾才能輪到別的。真正的菜過五味,痛痛快快的放兩個如雷的響屁,這個時候才是全身通泰的好時候。
「奶奶的,這海上的日子算是沒法過了,邕州的雲家,廣州的馮家,還有什麼遠島的侯家,他們三家現在才是海上的大爺。最好的香料島,沒我們兄弟的份,最好的土人也沒我們的份,咱兄弟只能漫山遍野的找野果子吃。」
這是上了岸的水手必定會說的一番話,只要有人說這話也必定有人陰陽怪氣的接話:「不好混你他娘的倒是上岸啊,朝廷給的地你他娘的都荒着,不但不產一粒糧食,每年還要給官府繳納罰款,何苦來哉!」
這兩句話其實就是用來打開話匣子來用的,只要是海上的人,罵這三家已經是慣例了,至於上岸種糧食,那點收益還不夠破煩錢,海灣對面的安南那裏的糧食多的吃不完,好多都爛在地里了,前些年朝廷還用船隊一船船的往北面運糧食,這幾年已經見不到運糧船了,現在誰要是在運糧食,一定會被所有人稱呼一聲憨大。
「虬髯客的寶藏找到了沒有?聽說就在魔鬼海,崔老大,你們不是去外海了嗎?沒進去搜尋一下?只要找到你就發達了。」
「你還別說,爺爺我路過魔鬼海的時候還真的想進去打探一番,不過看了那裏的回流和礁石,爺爺我還是乖乖地走了海峽,奶奶的,船隊過一次海峽繳的稅能讓我心疼半年,那裏的將爺也是個死板的人,讓他睡了俺船上的胡姬,想着能少那麼一點半點的,誰知道那混蛋吃幹了抹淨了,褲子一提還是那副死人臉。老周,下次你去了以後就不要上這種當了,撈不了好。」
就在海商們吹噓各自見聞的時候,一個中年人站起來插話道:「諸位船老大,小弟關內人,這一次想去遠島探親,不知哪位老大要路過遠島,小弟一定會重重的酬謝。」
酒館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好半天一個姓周的船老大才說:「知道你是朝廷的探子,你去遠島無非就是想去那裏打探一下消息,其實啊,你沒必要這麼費勁,拿出自己的腰牌,去找雲家的船,或者找馮家,侯家的都行,他們一定會把你像大爺一樣的請上船,坐八個月的船也就到遠島了,如果嫌棄坐船艱難,就去斜對面的書鋪子裏找一本叫做遠島的書,上面有你想知道的所有東西。
俺要是你,就把那本書給朝廷寄過去,就說是自己在遠島看見的,然後自己找一家合胃口的窯子在裏面住上兩年,然後再告訴朝廷遠島的情形和書上說的一樣,回去就升官,真他娘的太美了。」
中年人臉上的神色不變,都水監的探子這點城府還有,只是被一個船老大隨口揭穿身份,還是讓他有一種沒穿衣服的感覺。
「老兄是如何知道在下是探子的,難道說小弟的臉上寫着探子二字?」
另一個粗漢嘎嘎的笑道:「你如果去安南,這些地方我們就信你是去找親眷的,因為安南現在到處都是罪官,全是從中原發配過來的,但是遠島就算了,那裏是人家祖祠的存續之地,凡是過去的都是受了家裏的命令去那裏看守祖祠香火的,那的人家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想要去遠島,人家只會選擇這三家的船,像你這樣鬼鬼祟祟的想要去遠島的,除了是朝廷的探子還能是什麼人,老周剛才說的沒錯,找個窯子蹲兩年,然後拿着那本書去交差,那本書上說的要是有一個地方不對勁的,你過來砍俺的腦袋。
當初我也想把家搬到遠島,那裏俺去過,和書里說的一摸一樣,可就是太遠了,才絕了這個心思。」
從酒館出來,中年人又選擇了好幾家酒館,想要搭便船去遠島,結果遭受了所有人的嘲諷,人家遠島都沒有遮遮掩掩的,你一個心懷不軌的探子還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