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擔憂的劇變沒有發生,整個大唐都風平浪靜,書院將皇帝的講話編篡成冊,刊印天下,皇帝已經表示過,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只有自信到極點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長孫無忌最擔心人們議論,或者非議皇帝殺兄,殺弟,囚父,這樣的的事情,或者說,他非常的期盼人們會議論這些事。
但是,他的願望落空了,人們談論最多的卻是關於理想的話題,關於土地的問題,關於後世子孫的問題,以及自己將在這個盛世里佔據的位置,至於皇帝親口說自己幹掉了自己的哥哥之類的話題被人們完全忽視了,什麼樣的恐懼都沒有亂世來臨來的可怕。
書院刊發的李二講話稿子裏,還有他對玄武門事變的講述,等到書院的文稿到了地方上,那些印書坊自動的就把最前面那一段忽略掉了,沒人愛看那些話,陰暗的事情放在整篇昂揚向上的文章里非常的難看。
有些人想要故意的傳播這些東西,可是當他一張嘴說起來,周圍的人就鄙視的看着他說:「閉嘴,為君父遮掩一下不成麼?你當我們不知道還是怎麼的?就你聰明?」
謠言還沒有起來,就被無數的口水淹沒掉了,當老百姓自發的為一個皇帝遮掩醜事的時候,這件醜事就會成為成為這個帝王的無上榮光。
「我管陛下幹了什麼壞事,我只知道盛世來了,死多人都求不來的盛世來了,我家的糧倉是滿的,褡褳里有銀錢,老婆剛剛生了娃,我的!多給娃娃弄點錢存起來,也比在這裏嚼陛下的舌頭根子強……」
一身青衫的李二聽到這樣的話,笑的合不攏嘴,這一回算是真正的放下了,不管建成,元吉的幽靈如何的在皇宮裏迴蕩,都不過是兩道虛無縹緲的怨念而已。
雲燁氣的渾身哆嗦,手裏的涼粉碗很想扣在那個狗日的店家頭上,他在稱頌皇帝的時候還不忘記損一下雲家,什麼叫做雲家光出棒槌?
老子好歹有新一代戰神的美譽,雲壽的一首《兵車行》充滿了對戰爭的厭惡,和對戰後建設的思考,不管從哪一方面來看,這首詩都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和人文價值。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爺娘妻子走相送,
塵埃不見咸陽橋。牽衣頓足攔道哭,哭聲直上干雲霄。道傍過者問行人,
行人但云點行頻。或從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營田。去時里正與裹頭,
歸來頭白還戍邊。邊庭流血成海水,吾皇開邊意未已。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
千村萬落生荊杞。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況復秦兵耐苦戰,
被驅不異犬與雞。長者雖有問,役夫敢申恨?且如今年冬……」
李二念完了整首詩,回頭問雲燁:「沒這麼慘吧?你是一個帶兵打仗的,壽兒也不是沒見過兵事,怎麼會寫出這樣的詩來?
尤其是君不聞漢家山東二百州,千村萬落生荊杞。縱有健婦把鋤犁,禾生隴畝無東西。況復秦兵耐苦戰,被驅不異犬與雞。長者雖有問,役夫敢申恨?且如今年冬……這幾句,說的朕心裏酸酸的,不過山東已經有快十年沒有徵用過了吧?怎麼就會千村萬落生荊杞?為了作詩而作詩,與事實不符,人家說你雲家光出棒槌有什麼不對?」
李二鄙夷的看了雲燁一眼,繼續聽涼粉店老闆吹捧自己,貶低雲家,龍顏大悅了一整天了。
「就不是這麼回事,娘娘說,打仗終歸不好,萬一打輸了,那就要接着打,到時候也不知道天下是一副怎樣的光景,然後小壽就吟了這首詩,娘娘還說寫的真好。情景交融,有議有論的比微臣寫的那些點綴富貴的詩歌要來的有力道,這樣的詩歌就該讓所有人知道,為後來者戒!」
李二點點頭說:「這樣就對了,都說國雖大好戰必亡!不過大唐就是從百戰里崛起的,這句話現在看已經有點不合時宜了。
朕的將士在四處征戰,然後帶回來無數的財富,和土地,用很小的代價就獲得豐饒的回報,這樣的仗多打幾場也沒有關係啊。」
已經嘗到做強盜甜頭的李二見店家已經開始認真做生意了,不再吹捧自己,有點失落,放下吃了一半的涼粉,在雲燁和李泰的陪同下繼續在玉山的集市上遊覽。
第二十九節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