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寒水裏浸了一回,剛才又小憩了一個時辰,此刻反而沒有睡意。
李鳳梧烤着爐火思忖今夜遭遇。
在建康城有動機對自己下死手的只有兩撥人:河西柳家和城東郭禿子。
河西柳家畢竟是書香世家,私底下腌臢事很多,但柳相正丁憂期間應該不會做這種事情,況且宗平也說過,林五郎是郭禿子的妻弟。
郭禿子因為三娘張約素的事情,本就要置李家於死地,又在府城大牢裏被自己威脅過一次,因此他找人將自己置於死地倒是情理之中。
自己意外身亡,再想辦法搞死父親李老三,李家三個女人哪能堅持得了多久。
這一招頗有點釜底抽薪的意思。
只怪自己小覷了郭禿子,以為張浚拜相後沒人敢動李家,這丫身上終究有個皇親國戚的身份,說起來當今官家的三個兒子都得喚他一聲表舅。
也怪自己心腸不夠狠辣,如果當初在莊八娃一事上抓住不放,不說將郭禿子拉下水也要讓他惹得一身騷,哪至於有今天。
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真和郭禿子魚死網破恐怕今夜這一幕早就提前上演了,那時候就不只有自己,甚至父親李老三都會死於非命,郭禿子身為皇親國戚一旦遭遇生死生機,只會窮凶極惡得肆無忌憚。
說到底,李家除了有錢,沒有其他保命手段。
自己必須要解決郭禿子這個問題,讓他不敢對李家起心思,李鳳梧輕輕撥弄了下爐火,將他渾身映得彤紅,臉上浮出一抹猙獰的冷笑。
經歷過今夜,李鳳梧的心智愈發堅定。
即將北伐之際,如果樞相張浚坐鎮建康,若是知道一兩個無關大局的鹽鐵榷商囤積鹽鐵謀暴利,就算是皇親國戚殺了也不礙事吧。
城東郭禿子為何能成為建康首富,無他,只因他一手掌控着兩淮的鹽鐵經營,是最大的榷商之一。
榷商,是古時從政府那拿到榷引,從事鹽、鐵、酒、茶等專賣品的商賈,屬於壟斷經營,亦是暴利得不行的行業,沒點權勢的人根本拿不到榷引。
上元過後的正月十七,府學考試。
一大早的時間,李鳳梧就讓李巨鹿背上書箱隨自己去文宣王廟,上元節出事後,李鳳梧出於自身安全考慮,讓李巨鹿頂替朱三當了自己的書童。
惡僕麼,必須得隨時在旁,免得遇見動心的小娘子時沒有武力。
府學內熙熙攘攘,對於諸多府學在讀生員而言,今天僅是個開學檢測而已,而對於其他有心想入府學的秀才而言,則是最為重要的一天。
考進府學,意味着能接受府學諸多大儒的教誨,還能結交一些志趣相投的同窗,沒準哪位今後就成了自己的仕途伯樂。
今次府學考試,共有六十三人,其中李鳳梧豁然在列。
本來李鳳梧已是府學生員,不用參加這種考試,但不知道哪位先生提出,說李家小官人生性愚鈍,未曾讀過蒙學,如讓他在府學內魚目混珠實在有辱府學之風,應以考試審之,如過則留府學,如不過那就哪裏來哪裏去。
這個提議一經提出,立即得到幾位教正先生的附議,西廳教授周必大尚未發表言論,東廳教授曹崇便也點頭贊同。
東廳教授曹崇,講授於明光堂。
李鳳梧春節前在府學那幾日,就在明光堂求學,這貨那幾日根本沒有讀書求學的意思,整日在府學裏混時間,到了散學便拉上三五個生員去了秦淮河畔。
曹崇目睹幾次之後,對李鳳梧的觀感極為惡劣,也生了將他攆出府學的心思。
連東廳教授曹崇都發話了,周必大隻得同意,心中卻並無擔心,那日青祥樓宴席間李家小官人一席話連自己都被震住了,談古論今哪像是個不曾讀過蒙學的人,況且節前李府殺仆案,李鳳梧大放光彩不輸那位惡訟師,過府學考試應該不會有問題。
因此李鳳梧也被放進了考試的名單中,還是重點關注對象,將由周必大和曹崇親自對他的試卷進行點評。
李鳳梧帶着黑塔一般的李巨鹿走進府學。
過正門,穿過半壁池過儀門,繞過大成殿、明德堂、議道堂、明光堂,來到御書堂前。
此次考試只是府學自行的小試,不是謝試也不是禮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