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青青,人煙凋寂,百里不聞雞犬之楸,這就是遼河平原上最直觀的現狀。
除了那些較大的城寨大邑里,還有些許人氣之外,其他地方幾乎成了蔓草瘋長和野生動物縱情往來的樂園。
由此也可以感受到接連不斷的戰事,給這些首當其衝的地方,所帶來的可怕影響和惡劣後果,所謂的「興亡皆為其苦」的基本道理。
而事實上這些仍舊未被放棄的據點的近郊,大片的農田和菜畦,也因為缺乏合用的勞力,而早已經被荒廢多時了。
只有貼着城牆下,一些不用人怎麼費心照料和飼弄的瓜菜,才在架子和土梗山,亂糟糟生長的比較繁盛。
偶爾能夠見到的也只有少許婦孺的身影,箇中的死氣沉沉和蕭條頹敗,與我當初從這裏經過時,那種沿途皆是歡欣鼓舞或是踴躍呼應的情形,形成了尤為鮮明的對照。
而對於淮東軍的旗下,那些第一次踏入這片土地的人來說,則是另一種全新的體驗。
「真是上好的田土成色啊。」
來自新部隊的老軍鄧坊,拽着一把散發着新鮮氣息的泥土,反覆的嘆息道,從他散落的指縫間,可以清晰的看見,裏面黑黝黝的腐殖質。
本以為遼西南部沿海的那些平原之地,就已經夠好了;卻沒想到在被東北的苦寒之境,還有更加腴肥適宜的地方。
因為北面和西面的群山,將蒙古高原吹來的寒流,給削奪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春夏來自東南海上的水氣和積雨雲,卻可以通過毫無遮擋的沿海吹入內地。
因此,也造成了當地冬季寒冷乾燥,夏季暖熱多雨。雨熱同期,日照充足的獨特氣候優勢,也是很好的農業產區。
再加上歷代數條流域之內,衝擊沉澱下來的有機質,可謂是土厚水深,事宜長久耕拓的天賦之地。
而在遼河兩岸流域,分佈相對密集的人口聚居區。
前段時間各家諸侯亂奔於野,相互火拼和爭鬥不休,由此在地方上留下的縱情燒掠和肆意破壞的痕跡,猶然體現在那些城寨村邑之間。
而羅允孝帥本家大軍,一而再再而三的擊破叛黨的戰場;依舊是到處新土皚皚,游曳着成群野狗和昏鴉,殘斷遺棄的兵器旗幟,仍然是隨處可見;
就仿若是一處處悄然在風中嘆息的碑叢一般的,徐徐簇立在曠野之間,又隱約埋沒在新長出來的芳草萋萋之間。
當我們度過遼河的最後一條支系——渾水,算是進入傳統羅藩的腹地之後。隨着圍牆環繞村邑的重新出現,而再度變得人氣和煙火藩息起來。
但是依舊是難掩那種蕭條頹敗的氣息,而且不分老幼人人皆是面有菜色;就算是少許站在牆頭或是村口,持木矛警戒的青壯年,也難掩那種肌疲之態。
而在道路上,更是不乏成群結隊遊蕩的流民,以及陸陸續續倒斃的新舊屍體,有些上面還有被切割和啃噬過的可疑痕跡。
無不在提醒着我們,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半夏時節;這時候我們自帶的淄糧,就成了某種先見之明了。因為相比過來的時候各種地方百姓爭相帶着自家的農產品,匯聚成臨時草市的盛況;現在,卻是有錢也在地方買不到多少東西了。
而羅藩為首的聯軍,屢次追加在他們頭上的戰爭,不但抽乾了當地的青壯勞力,徵收走了地方上最後一點積余和庫存;也讓當地最忌本的農業生產,陷入了嚴重的短缺和困頓之中。
從田地里稀稀拉拉,長勢很差的禾苗看,最起碼今年的歉收乃至絕收,已經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這就是農業社會和小農體系的脆弱性。上位者一旦處置不當或是準備有所不足,便是很容易從局部的問題,演變成彌散開來曠日持久的天災人禍。
但是顯然現在遼城方面對此似無所覺,或者暫且無暇顧及這方面的問題。
當然了,戰爭中壯年的損失固然很大,但是對於當地的人口底子來說,也不過是一代人的事情,只要等到青少年的一代重新成長起來,或許就可以有所緩解。
但這個前提是,他們得能熬過這幾年的光景,繼續活到成年為止,而不是餓死、病死在相繼逃荒的道路上。
本地的百姓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