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作為取信於我的前提和條件,她陸陸續續告訴我的一些所見所聞和猜想,還是有所用處的;
比如朝廷打算安排在這位小公女身邊而負有相應任務的可疑人等,可以進一步的劃定和縮小範圍,乃至直接落到具體的嫌疑對象上去。
不過,其中有幾樁連她自己也未必意識到價值的消息和見聞,卻是引起了我的重視和在意:
首先,這位雙陸年華的小公女的陪嫁扈從和儀衛,有相當部分並不是來自殿前諸司,也不是傳統的御龍直或是大內諸散班;而是來自幕府居城值守的御庭衛士,以及作為相應候補和預備役的,幕府親領海南洲的團結兵。
其次,公女身邊的隨侍人等也是經過一番大換血的,那些用熟了的老人和親故,在這幾個月差不多被逐步替換和淘汰了大多數,而只剩下一些較為年輕而比較有所進取心的。
然後,作為晉君的家令和邑司,以及丞、門尉、內史等屬官,也不是宗正寺或是宮內省所出,而是從國族親藩外領直接調遣回來的,完全陌生或是從未聽說過的人等。
這意味着什麼呢,看起來國朝對這樁婚事背後的圖謀和期待,亦是佈局和策劃不小啊。反而是這位小公女,被當作了某種名頭上的存在。
因此在換過衣服出來之後,我對守候在外的親直都副尉寧亥,不動聲色的額外下了一個命令。
無他,也就是私下確認一下今夜殿前負責維持秩序,以及負責石頭城五方門禁的行在守衛,是否還是如預期一樣沒有變動和輪換。
此外,就是留在殿中各處充為儀仗的親直衛士,有無受到了暗中的監視和刻意的靠近,或又是相應的糾纏和阻撓;再者就是確認一下石頭城外駐留迎親護衛部隊的營地,有沒有定時和如期傳遞出表示安全事態的信號來。
雖然,隨着入夜之後的石頭城各門已經初步封閉了,但是通過留在城牆段上的衛士,依舊可以用燈火閃光和特定的顏色,對外傳遞往來一些密文訊息和乃至發出比較簡略的命令來。
當然了,正所謂是防人之心不可無,或者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被迫害妄想情節也好,這種預製的防備手段能夠用不上自然是最好的結果。
至於將來回到淮地之後,我自然是有着足夠的手段和底氣,與之慢慢的周旋和清算好了。
再次回到偏殿宴席上的時候,卻是已經過去小半個時辰了,心態和視野也仿佛是變了個模樣一般的。
當然,入敬期間發生的事情,也多少已經被隱約流露出去一些,而讓幾個親熟人等的眼光,都變得有些富含意味起來;
畢竟是我安排讓人安排把對方送回去的,那麼一副被用過的樣子,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應有之義和最好掩護手段了。
而當我帶着一身淡淡的酒氣,似醉真醒穿過重重的廊道和廳堂,回到安室殿內佈設好婚房外,對着守候的李十娘眼神交流,確認了周圍沒有什麼異常和變化之後;
又以「你們這些奴婢,難道想要膽大妄為的窺探陰私麼」的嚴厲指責,驅散和趕走了那些圍攏和散佈在沿途四周宮人、女史和內官,全部換成我帶來的人手之後,這才進而登堂入室;
然而在垂掛的重重簾幕正中,我居然發現一身碧襦大裙裝的小新娘,已經摘了織金珠簾的遮面頭冠,而像是只背對着我的小松鼠一般微微俯仰着頭,在偷偷聲音細碎的吃着東西呢。
這一刻的她是如此投入和忘情,以至於都忽略了被我趕出去的侍女,所發出急促的驚呼聲。
也因為這麼偶然窺見的一幕,她也似乎從原本政治聯姻的必然道具和時局需要的背景板,霎那間變得有些生動和鮮活起來,以至於連我看的都有些肚餓起來了,
好吧,其實處於安全上的考慮,在人多口雜的宴席上我也沒有吃什麼東西,而是象徵性的淺嘗即止之餘,用自行攜帶的小塊蜜炙肉餚和多種肉鬆培制而成的壓縮口糧,來權作果腹墊肚的。
所以,當我將一塊杏仁、核桃、生仁和松子等堅果製成的糖酥,放到她的面前時委實被嚇了一大跳;而忙不迭的站起來,卻是本能捧着手上的零嘴兒不放,慌慌張張的錯足踩到自己的曳地裙面,而一頭再次栽進我的懷抱里了。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會江寧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