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湯遠程叩頭不止,口中哀告道:「青天大老爺明鑑,草民實屬冤枉,這位姑娘收下我的聘禮,卻又不認,將我毒打一頓。這也罷了,我知道她是品花樓頭牌,特地好心好意借了銀子,想問明價碼替她贖身,別無惡意。」那女子道:「滿口胡言。啟稟大老爺,民女今日前從沒見過此人,至於品花樓煙花之地……我是良家女子,更從不曾涉足。我家丁均可為民女作證。」幾個證人上堂呈供,那縣令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大膽刁民,你還不認罪?拖下去,大刑伺候!」湯遠程連聲喊冤,又叫:「不對,全然錯了。她們雖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但氣質截然相反,這是骨子裏透出來的,假裝不得。」那縣令揮揮手,正要令提下一個人犯,那女子忽道:「大老爺且慢,要說他認錯了人,也並非全無可能。」縣令奇道:「世上當真就有如此相似之人?」那女子道:「民女忽然想起一事,眼下這張臉,確非我原本容貌,幾日前民女曾邂逅一位少年公子……」將經過情形備細說了,那縣令喝道:「來人哪,依着她的模樣畫一幅像,四下里尋找相若之人!」官吏領命去了,而那些「分身」蒙在鼓裏,尚自無知無覺,見到官兵不但不避,反都依她囑託,歡天喜地的迎上前去。沒等拋出幾次媚眼,個個手到擒來。眾人當堂核對口供,不多時此案自破。同時一旦傳入沈世韻耳中,更要打草驚蛇,等同於大張旗鼓的向其通報下落。而今她正愁遍尋仇家不獲,難道自己就有那麼傻,沒等敵人欺到,先自行撞上門去?本是完美無缺的計劃,怎能輕易毀在湯遠程的天真下?給這番構想驚出一身冷汗,突感有人在肩頭一拍,楚夢琳大驚失色,躍開幾步,擺出防守架勢,只道幻境成真,卻見是湯遠程一臉無辜的站在面前,道:「大哥足下生風,小弟在後連喚過好幾聲,你都沒有聽見,我可險些就追不上你了。」楚夢琳腦中虛構,早將湯遠程刻畫得鼻青臉腫,體無完膚,如今見他好端端的站在面前,反覺不適,下意識的就問:「你沒事啊?」
湯遠程奇道:「有事?我有什麼事?哦,是了,多謝大哥,多謝大哥。」楚夢琳看他拘謹有趣,暗道:「我只要盯牢了這小子,寸步不離,料來也不會霉星高照,正給他撞上那些女人。」如此放寬了心,想聽聽旁人口中是如何描繪自己,微笑道:「兄弟,再跟我說說你的意中人,她的長相怎樣?」湯遠程臉上現出又是羞澀,又是甜蜜的笑容來,道:「此情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但要說第一眼令我驚為天人,眼前為之一亮,卻是毫不誇張,只覺便是拜伏在她的石榴裙下,給她永世為奴,也所甘願。自那以後,我滿腦袋都是她,讀書時,那些大字全化為她的笑臉,老在我眼前晃動,我一個人到牆角,神遊方外,將她曾對我說過的每一句話翻出來細加回味,遐想中與她談天,已經心滿意足。什麼高官厚祿,錦衣玉食,統統比不上她的一根小指頭兒。」楚夢琳真沒想到這書呆子也能說出這麼好聽的話,而確已情深至痴,神秘的笑道:「如果我能指點你去找她,你怎麼答謝我?」湯遠程不為所動,道:「別笑話小弟了,連我也是因緣巧合之下,偶然見過她一次,大哥又怎會識得?人間尤物,可遇而不可求。其實我知道她的住處,但那裏戒備森嚴,以我此時身份,是不能進去的。」楚夢琳心道:「不錯,祭影教確是守衛嚴密。」
湯遠程續道:「也是因此,才能作為我讀書的動力,考取功名,得能與大清親王平起平坐,便能再見到她。」楚夢琳心道:「真有你的,連准情敵的身份也打聽出來了。」湯遠程長嘆一聲,道:「她握過我的手,時至今日,我還覺得掌內仿佛仍留存她十指余香……她送給我的東西,我一直妥善保存着,常以此睹物思人……」楚夢琳奇道:「我送……她送過你什麼東西了?」說話間已回到客棧房內,湯遠程將買回的書一本本攤在桌上,道:「小弟只想獨享這份溫情,請大哥諒解我這私心。」大街上人流熙攘,沒作他想,現又是二人獨處一室,楚夢琳無話可答,為分散他心思,忙胡亂拿起一本書,道:「對,對,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你快看書,我不來吵你。」拉過一張凳子坐了,將頭埋進書頁中。
湯遠程還道大哥在自己的潛移默化下,當真知曉讀書重要。若是如此,豈不等同造福於人?一時沾沾自喜。楚夢琳心思卻全沒放在書上,不斷以餘光偷瞟身後,腦中默數,打算着將綿羊念滿一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