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看似風平浪靜的許都,形勢竟是嚴峻至此。
難怪當初曹操無論如何都要南下征吳,打勝赤壁這場比官渡時更多不利因素的一戰。
結果此戰之後,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遠遠超出了預料範圍之外。
看着曹丕舉手投足那不安的樣子,周揚只覺得有心無力。
以前面對再強大的敵人,再復要的局面,他都能夠在同伴的幫助之下,以及靠着他那後天磨練出來的抗壓能力去將問題一一解決。
如今擺在眼前的是無形的敵人,絕不是憑他手中的虎嘯鐵槍,一些什麼奇謀妙計,抑或是追隨他二十多年的洛陽情報團就能渡過難關了。
這些問題都是日積月累、一點一滴形成的,動撤就是顛覆整個曹魏集團的局面。
不知道曹操面對這些壓力的時候,那燈火通明、禁止任何人進入的房間裏,又是怎樣的一翻情景。
周揚不敢想像,也無法想像。
房內陷入了一片死靜,兩人沉默不語良久之後,曹丕才勉強站了起來,走出房間。
周揚知道這本應該順理成章繼位的長子,如今已陷入了徹底的絕望。
事實上自己也是力不從心,完全找不到方向。
「姐夫以後就不要再來找我了,」曹丕走到門口,又停下了腳步,卻是頭也不回地道,「今晚,就當是你我最後一次談心吧!」
「子桓!」周揚沒有把他叫住。
望着曹丕離去的背景,逐漸消失在黑夜之中。
看來還是賈詡聰明,在這種內部爭鬥時刻,最聰明的作法就是什麼也不做。
周揚失落地回到了曹宅,正好又碰到了正要離開的賈詡和曹植,兩人正奇怪怎麼他又回來了,他本打算一番胡扯過去。
可是現在並沒有如此心情,懶得去解釋什麼。
賈詡嘆道:「看來周鄉侯還是忍不住跑去湊合熱鬧了吧!」
曹植道:「還是賈先生了解姐夫,不過我還是希望,改天可以和姐夫、賈先生三人一起坐下來,繼續吟詩作對,不用去理會外界那些複雜的問題。」
賈詡向二人拱手道:「時候也不早了,那麼老夫先行告退,周鄉侯和子建也早點休息。」
曹植回禮道:「先生請慢走。」
等賈詡走後,他才走了過來道:「姐夫是否見過大哥了?」
周揚心中一顫,從曹丕剛才的描述之中,再不能把這曹植當成一個只懂詩詞歌賦的文弱書生了,而是一個極有可能成為將來皇帝的人。
曹植微笑道:「現在許都形勢嚴峻,我又怎會莫不過心,只是此事父親大人自有定計,我們若是插手的話,只怕幫不上什麼忙,倒是會給父親大人添亂罷了。」
周揚搖了搖頭道:「可是教我怎能不擔心呢?」
其實他心裏想到的是曹丕與曹植之間,誰能繼位,僅在曹操的一念之間而已。
不管任何一個繼位,另一個必然會成為對方最具威脅、最想除掉的人。
自己應該堅持與曹丕站同一陣線,與他度過這次難關呢?還是順應時勢的變化,掉過頭來與曹植坐同一條船呢?
周揚心裏完全沒了底,看到許都目前的局勢,想要明確自己的立場,想要為曹操出一份力,卻是徒嘆奈何。
建安二十一年夏,曹操自進號魏王,邑三萬戶。
位在諸侯王上,奏事不稱臣,受詔不拜,以天子旒冕、車服、旌旗、禮樂郊祀天地,出入得稱警蹕,宗廟、祖、臘皆如漢制,國都鄴城,王子皆為列侯。
名義上還為漢臣,實際上已是皇帝,距離皇帝寶座僅有一步之遙。
然而他對於國家建設,除了繼續推行屯田,興修水利之外,又開始實行鹽鐵官賣制度。
雖然對社會經濟的恢復和整頓起了積極作用,但同時也再次直接嚴重地影響了士族富商的利益,許多原本依靠販賣鹽、鐵起家的當地豪強,等於被直接斷絕了財路,家族岌岌可危。
親漢派更是對曹操恨之入骨,乘機與士族門閥等一鼻子出氣。
早在曹操剛走上仕途之時,便試圖用比較嚴格的法律改變當時權豪橫行的情況。
但由於禍害根子在中央,他無法施展自己的意圖。
如今曹操已幾乎站在了最頂尖的位置,立刻全面推行抑制豪強的法治政策,並以「夫刑,百姓之命也」為由,開始「撥亂之政,以刑為先」。
同時起用王修、司馬芝、楊沛、呂虔、滿寵、賈逵等地方官吏,抑制不法豪強。
周揚忽然感到曹操的這些作法,像極了某個國家總理。
一樣是那麼霹靂手段,一樣是那麼剛正不阿,一樣是令貪官污利為之顫抖。
然而一個國家雖然是以百姓為基層,但是中間卻是由貴族門閥構成,最上面才是朝廷這些政治官員,如此構成一個三層金字塔。
如今曹操全力架構起整個國家的基層,使其無論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可以風吹不倒,樹大根深,成就了魏國一統天下的基礎,可是中間卻發生了強烈的動盪,更為嚴重地由內鑿空核心,其得最頂層在風中搖擺不定。
總而言之,黃河流域在曹操統治下,經濟逐步恢復,階級壓迫稍有減輕,社會風氣有所好轉。
只是這些表面現象,仍是難以遮掩隱藏在許都的隱患。
今日,負責在許都的情報人員葉玄前來報道:「中少府耿紀、丞相司直韋晃、太醫令吉本、金禕等人,試在暗中密謀着什麼。」
這些早在周揚預料之中,偏偏曹操在這個時候又登上王位。
葉玄繼續說道:「根據蜀方細作的情報,劉備虎視漢中已久,如今已開始蠢蠢欲動,看來戰事不久即將發生。」
周揚冷哼道:「何止是漢中,恐怕荊州方面也會在這種時候掀起戰火了。」
葉玄嘆道:「周鄉侯是否決定採取什麼措施?」
周揚道:「立刻派人通知徐晃將軍,整頓軍馬,隨時準備前往漢中支援,我馬上去見曹公。」
葉玄應聲道:「屬下明白,另外,還有一件事情。」
周揚問道:「說吧!」
葉玄道:「近日,許都似有怪事頻頻發生,不知道周鄉侯聽說了沒有?」
周揚最近一直呆在曹宅,既不去找曹丕,也不主動與曹植接觸,主要還是因為自己心裏仍沒有明確的立場,仍是搖擺不定。
因此對於外面民間的事情,並無知曉。
葉玄道:「有個奇人在民間四處與群眾接觸,結朋連黨,此人善於變幻之術,民眾所信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