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轟鳴,龐大的鋼鐵艦隊充斥着江面在朝着近在咫尺的楚都前進。≯
江面的水流被鋼鐵巨艦上的元氣擠壓着,出近乎琉璃碎裂的聲音。
這就像是一個新的世界和時代的來臨,無法言語的壓迫感。
這沿江的碼頭和港口內,也停留着不少大楚王朝的兵船和商船,然而光是水流的衝擊,就已經使得這些船隻都擠壓在一起,衝撞起來,很多船隻甚至直接船體變形,炸裂。
沿江的城牆上,很多修行者和軍士面露苦意。
他們依舊如鐵鑄般站立在城牆上,一步不退,然而就連白山水這樣的宗師都未能阻擋這支艦隊分毫,被沖入江底,生死不知,他們又如何能阻。
站在這裏,已經是他們最後的榮光。
城裏的許多權貴和富商在想着逃離或是投誠,紛亂的車隊甚至撞擊在一起,堵住了平時顯得很寬闊的道理。
一些狂生文士則頌詠着一些千古流傳的名句,自投於江水。
唯有這接近的幽浮巨艦保持着絕對的森冷,在劍氣的包裹下,這些巨艦的甲板上甚至空無一人,誰也不知道當一些艙門打開之後,這些大秦王朝的巨艦之中將會湧出什麼樣的東西。
昔日絲竹陣陣的楚皇宮裏卻是一片死寂,連一些混亂和哭泣的聲音都徹底消失了,就如同變成了一個死氣沉沉的墳墓。
趙沐進入皇宮深處,他的雙腳踏過精美的玉磚,進入最為華美和威嚴的金鑾殿。
這座殿宇是人類歷史上迄今為止最偉大的建築物之一,看上去纖細,然而每一處細節,甚至每一根樑上的浮雕,都要花去一名頂尖匠師數十年的苦功。
建造一座這樣的殿宇,恐怕要近百年的積累,但是建造一個能夠擁有這樣建築物的王朝呢?
外面看上去很纖細,然而內里看上去卻無比空曠,即便是平時朝議群臣匯聚時。
這就是匠師的功力所在。
此時這殿內唯有龍椅上的驪陵君一人,所以便顯得更為空曠,空曠得甚至如一汪海洋之中漂浮的一片樹葉,空曠得讓人心慌和難受。
趙沐距離驪陵君百步止,跪拜,按君臣見禮。
然後他起身,看着龍椅上這名年輕的君主,等着他說話。
驪陵君臉上的涕淚和污垢都已經擦乾,但是臉色分外的白,就像塗抹了一層白面。
他的身影在龍椅上不斷的顫抖,雪白的肌膚在陰暗的光影里晃動着,隔了數息的時間,一道乞求般的顫聲在這殿內迴響起來:「降了吧。」
趙沐有兩道非常好看的細眉,但此時聞言一豎,卻是如同銳利的刀鋒。
「不能降。」
驪陵君說的簡單,他回應的也很簡單,同樣是三個字。
驪陵君的身體一僵。
他似乎根本沒有想到這位在他面前顯得十分謙卑的大將竟然回絕得如此乾脆和平靜。
這種平靜,讓他聯想到一位在長陵街巷之中遇到過的少年。
死寂的大殿裏響起很多細碎的聲音。
這聲音就像是很多老鼠在走動,在撕扯着衣物。
趙沐抬起了頭來。
他直視着驪陵君,目光不再像是看着一名帝王。
「我對你很失望。」
他緩慢而沉重的說道:「帝都能丟,但魂不能亡。以前不管你有多幼稚,有多少問題,你始終是大楚的帝王,代表着的便是大楚。哪怕我們逃不遠,在國土上戰死,我楚依舊還有不少國土,還有許多軍隊在外。但你若是以皇命下令降,便是背叛了整個大楚,令外面那些在為大楚殊死戰鬥的邊軍都一起丟棄了,令他們徹底腹背受敵。」
「他們難道不可以降麼?」驪陵君的聲音顫抖得更厲害。
「不要想得太幼稚。」
趙沐搖了搖頭,說道:「秦人不會讓百萬楚軍留存下來,你想想昔日的趙王朝數十萬軍隊投降之後的下場。」
驪陵君說不出話來。
「今日生在這楚都的一切,都會記錄在後世的史書里。所以我勸你最後再認真的想一想,想想自己留在後世的書上是什麼樣的記載。」
第四章 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