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默不作聲,只是靠近自己身邊幫自己撐傘遮住風雪的丁寧,薛忘虛寬慰的笑了笑。
然後他輕輕的咳嗽着,看着腳下是血,手上是血,胸前也全部是血的梁聯,有些驕傲的輕聲說道:「論年輕,論力氣,我不如你,但論對於劍經的領悟,我還是比你強,所以最終還是我贏了。」
梁聯沉默不語。
對於他而言,勝負的本身根本不如胸腹之間的傷勢重要。
他感覺着薛忘虛的劍意還在他的身體裏殺伐,可以肯定,這樣的傷在今後的數年都會對他造成極大的影響。
他的心中驟然湧起一陣難以遏制的燥意。
雖然明知道對方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不可能再活很長的時間,然而這股難以用言語來形容的燥意,卻是讓他想要將薛忘虛就此留在這裏。
所以他沉默的伸出右手。
然而也就在此時,所有這營門前的人都驟然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望向上方的天空。
飄雪的天空分開兩半,中間是一道絕對真空的通道。
一股可怕的力量,就此鎮落,就像一道不可逾越的牆一樣,阻擋在梁聯和薛忘虛、丁寧之間。
堅硬而冰冷的石地突然凹陷下去,嗤的一聲裂響,出現了一道裂口。
這道長達數十丈的裂口絕對的平直,從頭至尾裂開的寬度都是一指,沒有任何的偏差。
這是一道劍痕。
營門內的許多修行者看着這一道劍痕震撼無言,他們的目光通過那條將天空劃開的通道,落在遠處的那座角樓上。
他們無比震撼的想着,那座角樓上的到底是誰,竟然能夠隔着那麼遠的距離,施出這樣的一劍。
梁聯的面容微僵,他沉默的看着身前的那道劍痕,緩緩的收回了右手,然後慢動作一樣轉身,走向身後的營門。
傘下的薛忘虛笑了起來。
「結束了。」
他輕聲的對着身旁的丁寧說了這一句,然後轉身回走。
丁寧依舊沒有言語,只是用力的撐着傘,儘可能的擋住風雪。
薛忘虛走了幾步,臉上的神輝散去,似乎迅速的變得疲憊起來。
「還是不成。」
他搖了搖頭,輕嘆了一聲,伸出了胳膊,搭在了丁寧的肩上。
丁寧依舊沒有說話,只是讓自己的身體更為靠近薛忘虛,用瘦弱的肩膀承擔起了薛忘虛的大部分分量。
「真是好啊!」
薛忘虛看着周圍的雪落,感受着身為修行者之後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的刺骨寒冷和虛弱,他卻是又笑了起來,「當營擊敗虎狼北軍大將軍,又讓陛下和宗法司司首的老師都為我施出凌雲一劍,今日可當真風光。」
丁寧看了他一眼,聲音微顫,然而卻說不出的堅定:「開心便好。」
雪意更濃。
看着傘下那一大一小攙扶離開的身影,角樓上的老人眼睛裏也湧起了複雜的情緒。
「薛忘虛今日的表現,足以令人覺得驚艷。」
他輕聲感慨道:「跟着他的這名學生,卻是也的確不俗。」
黃真衛也忍不住真誠的讚嘆道:「的確不俗。」
風雪裏,和軍營相距更近的一座樓閣的頂端,一名身穿白裙的女子也在看着離開的薛忘虛和丁寧。
她正是夜策冷。
雖然她的境界比梁聯和薛忘虛都要高一些,而且也是在兩人戰鬥的最後關頭才趕到,然而梁聯也已經是七境之上修行者的事實,以及最後薛忘虛的那一劍,依舊讓她感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她看着那一頂消失在風雪裏的大傘,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沉默的思索着,似乎這場戰鬥也提醒了她很多事情,讓她領悟了一些東西。
……
薛忘虛和梁聯如搬山一般大量抽引天地元氣,不知道吸引了長陵多少修行者的注意,絕大多數人都想親眼看看七境之上的修行者的對決,然而那些事先並不知情的修行者卻沒有幾個能夠和夜策冷一樣趕得這麼快。
許多人甚至只是剛剛確定戰場戰鬥發生的大致方位,這場戰鬥便已然結束。
一名文士裝扮的中年男子沿着河畔的冬林正朝着虎狼北軍大營急速的前行,此時再也感覺不到劇烈的天地元氣的波動,感覺着連風雪的呼嘯聲都顯得平靜下來,這名中年文士停了下來,忍不住輕嘆了一聲。
五年前他便已經是六境上品的修行者,然而五年的時光過去,他卻是原地踏步,根本感覺不到一絲搬山境的奧妙。
今日裏感覺到天空中天地元氣如巨山穿行,他心中有所感,想着若是能夠近身感覺到第七境修行者之間的全力拼殺,或許就能獲得那一絲有望破境的契機。
然而這契機一閃而逝。
即便已經選了最直線的行進路線,但此刻距離軍營還有很遠的距離,那裏的戰鬥便已然結束。
在長陵,或許七境之上修行者的簡單切磋或者論劍還有希望可以見到,然而這種真正的拼殺,要多少年才能得一見?
「你很遺憾麼?只可惜這就是命,即便有這樣的戰鬥,你卻不在場,還要為此丟了命。」
也就在此時,一聲清冷的聲音從他身側的冬林中響起。
聽着這樣的聲音,這名中年文士心中驟然生出極大的警惕和不祥之感。
他直覺這名出聲的修行者似乎早就在這片冬林中逗留,然而他之前卻根本感覺不出這人的存在。
一名女子緩步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她的身影縈繞在風雪中,令他更加心悸難安的是,同樣陷於風雪之中的景物還勉強看得清,然而她周身的一切,卻是根本看不清楚。
「你是什麼人?」
細想着自己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一名仇人,尤其是修為顯然在自己之上的這樣一名女子,這名面白無須的中年文士又驚異的補充了一句,「你是不是認錯了人?」
「你難道不是南宮傷?巴山劍場劍庫的弟子之一?」女子清冷的聲音再度響起。
中年文士就像是驟然被蛇咬到一樣,臉色變得極度雪白,整個身體都不自覺的往後一縮,他的喉嚨也像是被捏住一樣,發出了不可置信的聲音,「你是巴山劍場的餘孽?」
縈繞在風雪裏的女子確定了他的身份,似乎根本不想和他廢話,只是清冷而異常簡單的說了五個字:「不是,五羊丹。」
「不是?」
南宮傷怔住,他不能理解的看着這名女子的身影,重複道:「五羊丹?」
女子不悅而冷道:「我要五羊丹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