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勞工們全部被驅入了蟻穴深處最安全的區域,與普通城民呆在一起,這裏可是戰場,戰場就代表着隨時都有無法預計的危險發生,若普通勞工在戰場上活動,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導致大數量傷亡,但異變者不同,哪怕級別不高,至少也能保證有基本的自保能力。
沒人抱怨。
尤其是在這些異變者真正運送過傷員後。
痛苦而壓抑的低叫聲,在幾條交接的主通道內從未停歇過。
通道內瀰漫着濃鬱血腥味道。
幾條通道上均堆滿了傷員,更別提通道兩側的房間內。
所有寬闊通道上也只留下一條,只供一人可正常通行的空隙。
匯集在這裏的大部分傷員,傷勢都極為嚴重,一些還未來得及治療的傷員,完全可以清晰看到,他們破爛的衣服下,一條條深入骨頭的猙獰傷口,傷口內不斷有血緩緩湧出,甚至一些更嚴重者,要麼是被活生生撕掉了一大塊重要肌肉,要麼是永遠失去了胳膊或腿,而另一些已經得到過治療的傷員,其緊緊纏繞傷口的繃帶,也依舊有紅色血漬滲出厚厚繃帶。
如此慘狀,再配合上低聲不斷的痛呼。
這裏就如同一個人間地獄。
似乎所有苦難都濃縮在了這幾條通道之內。
這些傷者大部分都是實力並不算特別高的年青異變者,導致他們目前狀態的唯一原因是,治療藥物嚴重緊缺,剩餘藥物基本全被用於實力較高的異變者身上,而他們,只能硬生生承受這種傷痛,直到這次危機徹底解決之後。
幸運的話,他們可以用時間來自愈這些傷勢,在一段時間後重回戰場。
不幸的話,恐怕這種折磨會持續很長時間,甚至有可能會因此結束他們的生命。
在這種環境下,所有輪班正好輪到他們今天負責搬運傷員的年青異變者,一個個臉色慘白,除了深沉地痛苦,眼睛裏還有更多不知名意味。
一個一個,沉默將這些傷員運向唯一通向第二層蟻穴的出入口。
傷員不能再被滯留於這裏了。
因為誰也不知,戰火會在哪一刻徹底將這一片區域也完全吞噬。
重傷員必須被轉移到更深,也是更安全的地下深處。
一名少年在將一個重傷員小心抱至出入口邊緣,排着長隊的等候隊列時,靜靜看着前方還在等候的幾十名搬運者。
因為出入口只有一個。
所有傷員必須被放置到一個固定於出入口的擔架上,用機器將他們調降至下一層蟻穴,為了節省已經為數不多的能量結晶,原本自動起降設備早已停運,甚至乾脆整個拆除了,搬運人員只能人工一對一,將傷勢最重者搬至這裏排隊等候進入下一層的名額。
「孟哥,可能有一段不短時間,我都不能再去看你了,好好養傷,不要擔心其餘的事。」
猶豫了片刻,少年輕聲對抱着的傷員低語。
「什麼……意思?」
眼珠艱難一轉,失去了一條胳膊,貌似與這位少年關係相當熟悉的重傷員,艱難而斷續地急切反問。
「我已經決定了,在完成這次搬運任務,將你送至更安全區域後,我將向上司申請,主動加入真正的戰鬥行列,雖然我只有四級實力,恐怕去了也只會拖後腿,但如果不去嘗試一下,我更怕未來一生都會因這一次的退縮而看不起自己。」少年深吸了一口氣,平靜而堅定地輕語:「儘管這一次,孟哥可能無法像以前在狩獵時一樣,一直保護着向來膽小怕事的我,但請不要為我擔心或難過,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哪怕可以貢獻出來的力量小得可憐,和我做出同樣決定的人,還有很多,不管如何,有他們在我就不怕,哪怕因此付出慘重代價,也沒什麼關係,因為這一決定不管導致結果是生是死我都不會後悔。」
孟哥一個字也沒說。
只是沉默而費力地瞪大眼珠,死死盯着少年。
像想牢牢記住他的相貌般,至少盯了一分鐘有餘。
接着他突兀艱難笑了,笑得欣慰而驕傲。
少年也笑了,笑得燦爛而無畏。
葉揚飛靜靜站立在這唯一一個出入口的僻靜角落,已經站立了不短時間,沉默地注視着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