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宮那會兒,素珊的臉色依舊有些難看。馨兒不與自己商量就提出這個建議,靖辭雪不但答應了還不讓她們二人跟隨,這讓她擔憂,因此而不開心。
「小姐,師傅說了,你目前的身子不能再受術法的反噬了!」扶靖辭雪上馬車時,素珊在她耳邊低語,末了,又強調一句,「小姐,你要記得啊!」
靖辭雪知道她擔心自己,拍了拍她手背,表示自個記得,讓她不用擔心。
靖辭雪進了馬車後,素珊又對伍小六仔仔細細地吩咐了一遍,直聽得伍小六想插嘴說「素珊姑娘,您說的這些昨兒晚上馨兒姑娘都已經交代過奴才了」,可是只要他神色一有懈怠的趨勢,素珊就立即橫眉相瞪!
好不容易聽素珊念叨完,伍小六揚鞭駕車遠去。靖辭雪坐在車廂里,望着珠簾外明媚晴朗的日光,唇角不禁彎起,心裏暖暖的。
而被馬車遠遠拋在原地的素珊,卻是眉心微蹙。
馨兒笑着安撫她:「沒事的,娘娘不過是出城走走,城外還有亓官統領和洛國舅在,他們會保護好娘娘的。」可是,素珊心裏仍止不住擔憂。
這一趟出行,本意只是散心而已。因此,一切都很低調。就連靖辭雪一頭醒目的銀髮也都罩在斗篷下,馬車經過金陵城大街,百姓只當是哪家千金小姐出門上香,並未在意。
伍小六趕車的同時,張望着街道兩側,行人如織,喧鬧如初,不禁低聲感嘆:「不愧是國都,這復原能力就是強!」
他聲音不高,靖辭雪卻聽到了,心中不免自豪。這是阿承治理出來的斕瓴國,即便經歷了瘟疫和兵變,它的富庶華美仍是三國之首!
這時,馬車外忽然響起少女風鈴般清脆的聲音:「陳哥哥,你看,這個好漂亮的……」
心下一動,轉眼看出去時,馬車疾馳而過,她只掠到一眼那人被風掀起的一縷墨發和翻飛一角的衣袂。
「娘娘,出了何事?」伍小六耳尖地聽到車廂內有響動。不是他聽覺靈敏,而是皇后坐在馬車裏通常一點聲響都沒有,害得他有時候都懷疑車裏是不是沒有人,也正因此,後邊一有響動,他就能感覺到。
「無事。」靖辭雪重新坐好,心間莫名划過一抹失落。
新修的水利在城外三十里地,開山鑿渠,把山的另一半的水引進過來。靖辭雪下了馬車,沒去現場,而是登上了那座山,俯瞰全景。
極目望去,山河無限壯麗!開渠引水,靖辭雪似乎能看到一條碧清的水渠如蜿龍般蜿蜒在這片土地上,風吹過,兩野的禾稻泛起一層層金浪!
「雪兒。」
身後響起男子春風般和煦的聲音,靖辭雪輕輕一笑:「你來了……」
又是一串鐵甲摩擦的聲音,亓官懿踱到她身側。目光隨靖辭雪一同望向天地相接之處,雅致的側臉在明媚的日光下勾出絕美的輪廓,幽幽一聲嘆息。
「你啊,遭遇了這麼多事後,怎麼越來越不小心了呢?」
身邊的人未語,他側過臉。靖辭雪剛好也在瞧着他,抬手,捏着素白秀梅錦帕輕輕拭去亓官懿臉上的幾點泥漬。
四目相對,那一瞬,他們仿佛都回到了那年初雪日,靖辭雪被銀絲炭撲了一臉灰,亓官懿在殿外溫柔地替她拭去。聲音動作一直很輕,就怕驚醒在殿內淺眠的阿承!可是,阿承還是聽見了,不然阿承怎麼會那麼憂傷地看着自己!
靖辭雪與亓官懿,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默契連結在他們之間,以至於對方一個失神或停頓,他們便知對方在思念着那個叫「阿承」的男子!
譬如,此刻!
再一次默契地別開眼去,他們好像聽到了對方心裏的那聲嘆息。半年多了,上陽城每每傳回的消息都是「未果」,他們不敢想,阿承……他們的阿承是不是真的沒了?
沉默得有些久,待將思念隱藏後,亓官懿再次開口:「雪兒,你看那兒。」靖辭雪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緊挨官道而建的一座園子,靖辭雪回憶了下,先前馬車路過那裏,應是一家客棧。
「那是白越客棧。」亓官懿肯定了她的猜測,「我在那裏發現了一個人的蹤跡。雪兒可還記得一年宮門**刺一事?」
靖辭雪抿唇,她當然不會忘記,阿承為了她,差點失去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