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顏晨所唯一能見的,只有黑暗。
狹窄的黑暗,斑駁陸離的像夜晚的海灘上無數顆閃爍着電芒的沙粒一樣的黑暗,又似乎散佈着大大小小或赤紅或橙紅或暗紅的星雲一般的黑暗。斑斕,繽紛,迷亂。
因為,顏晨現在並沒有睜開眼睛。他所「看見」的,僅僅只是別人閉上眼睛後所說的看不見的黑暗。
——顏晨為什麼沒有睜開眼睛呢?
當然是因為他仍然躺在床上。
——顏晨躺在床上能夠做什麼呢?
當然是只有睡覺。
可是顏晨現在不但躺在床上,而且還清醒得很,這就不能不令人感到奇怪了。
這一天,似乎是昨天,似乎是前天,似乎是今天。無論是那一天都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顏晨在這一天的這一刻醒來了。顏晨在寂靜里站了起來,離開了這個已完全陌生的地方,在寂靜里走去,似乎同時行走在早晨和黑夜,行走在若隱若現的大街小巷,漸漸趨向繁複的思緒在恍如隔世的記憶路上尋找方向。
顏晨疲憊的思維在一番徒勞無功的掙扎後終於躺下休息了,身體卻仍然向前行走,如同走在無邊無際的混沌和無聲無息的虛空裏。雪是明亮的,雨是暗淡的,空中沒有鳥兒飛翔,水中沒有魚兒游弋,大地沒有萬物生長。
這似乎又像是一個永恆存在的夢魘,顏晨如今就處在這個夢魘中,無法掙脫。
偏偏顏晨的神智清醒異常,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卻又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此刻他的心情無悲無喜,眉宇間有一種近乎冷血的冷靜,木然的眼眸中絲毫沒有情緒波動,只是間或會有一閃而沒的掙扎與困惑。就這樣,顏晨終於走到了沒有路的地方,他停了下來,茫然若失。
前方是一道荒草叢生的斷崖,壁立千仞;回首,西天的殘霞淒艷如血,山腳下昏沉的暮靄中隱約可以辨認出不久前經過的那片深林。
顏晨想了想,又邁開腳步繼續向前走去,似乎沒有什麼東西能將他阻擋。就在他距離懸崖邊緣不過五步遠的時候,異變陡生。
只見虛空中一陣輕顫,好似平靜的湖面上泛起了層層漣漪,一座通體古拙,鏽跡斑斑的青銅大鐘憑空顯化,重重地落在了顏晨面前,轟的一聲砸進了地面,將地面崩出了道道裂縫,盪起一層淺淺的鐘波。然後,還未及近身的顏晨就倒飛了出去,嘴角有絲絲血跡滲出。
顏晨只覺得突然間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自鐘身傳出,他根本來不及運功抵抗就已經被轟飛,但恰恰就是在這一剎那,顏晨感覺到腦海中仿佛有什麼東西鬆動了一下,接着是一副破碎的畫面倏爾而逝,恍惚中他看見了一個清麗的少女和一個神態懶散的青年的身影……
「啊……」顏晨雙手抱頭,面容扭曲,在地上不斷翻滾,痛苦的發出呻吟,此刻他的大腦如針刺般疼痛。
好一會兒,顏晨的狀態才平靜下來,神色中也流露出一絲清明,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異常定然與那口大鐘脫不了干係,再度站了起來,顏晨堅定的向大鐘走去,走近,抬手就是一拳。
「當……」大鐘轟鳴,周遭爆發出燦若朝霞的耀眼光芒,顏晨再次被震飛,從來自靈魂深處的顫抖中,顏晨又一次捕捉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畫面。
「那是……涵!」顏晨震驚,他看到了那個靜靜站立在樹下的女子,雖然只是短暫的驚鴻一瞥,但顏晨還是認出了那個曾令他魂牽夢繞了多少個日夜的女子。「為什麼,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裏?這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我一點都想不起來?」顏晨抬頭,獨對蒼天,大聲的質問着。
晴空萬里,沒有人回答他,只有天空中偶爾飄過的幾朵白雲悠悠似在無言地訴說寂寥。
漸漸的,顏晨的雙眼中開始閃爍着一種奇異的光輝,一種神奇的、無法形容的、天上地下古往今來絕無僅有的光輝。
這抹光輝始一出現,顏晨整個人的氣息瞬間改變,他再也感覺不到前一刻頭痛欲裂的痛苦了,他只知道自己的身體似乎發生了某種莫名的變化。這種感覺,很奇妙,仿佛已不再是原先的自己,而是真正的自我,有着無限的可能,無限的機會,無限的……力量。
顏晨只說了一句話。
他說,我要知道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