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民最後的話已經不像是在訴說,而是像情緒的一種發泄了。
張信侯爺搖搖頭,擦掉了臉上的淚水:「沒想到你對我有這麼大的怨恨。其實我一直都有種感覺,你不像你的幾個哥哥。雖然你從沒有表露過,但我知道你從小就不喜歡我,對不對?」
張信侯爺沒等張延民回答,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你出生的時候,你的母親難產死了。作為一個父親,我是應該把你帶着身邊,親自撫養你的。
但是當時我還在梁州擔任第一軍團的軍團長,身上不但背負了整個張家數百年的榮耀和職責,而且還要背負着為昊清國守土衛疆的重任。所以我沒法把你放在身邊。
記得我見你第一面時,你都已經四歲了,……其實在我內心,對你,對你的母親,都是感到深深內疚的。」
張信侯爺緩緩抿了一小口酒,自嘲一般的笑道:「只不過你現在應該也能明白,身為男人,很多時候有些話是很難說出來的。」
張延民還是沒有說話。
「你小時候,除了你的三個哥哥,你從來不肯和其他人說話。如果不是你三個哥哥離世的時候,你來到我的書房對我大罵,我甚至都不記得你從小到大跟我說過什麼。
你的三個哥哥對你很好,扮演了我和你母親的角色,所以你因為你的三個哥哥罵我,你不喜歡我,我可以理解。
但是你覺得我對你三個哥哥的死,痛會比你少嗎?我這個已經有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兩年之內聽到了三個兒子的死訊,真的會不難過嗎?
雖然我也曾後悔過,痛苦過,但是作為昊清國的臣子,作為一個軍人,我卻從來沒有認為,當初我那樣教導你們是做錯的。」
頓了一頓,張信侯爺忽然問張延民道:「你知道當初為什麼我要把你趕回綿陽老家,讓你離開邯鄲城嗎?」
「知道!」張延民低聲道:「因為您認為我只是個紈絝子弟,是個根本就沒有家族觀念的異類,所以我根本就不配繼承您的爵位,當這個定軍侯府的主人。」
張信侯爺點頭道:「不錯,你怪過我嗎?」
張延民搖頭:「沒有。從來沒有。」
「哦?」張信侯爺微微有些意外.
「是的。」張延民坐直了身子,語氣很鄭重:「正像您剛才所說,您從來都是把國家和軍職放在第一位。所以您不能像普通的父親那樣對待自己的兒子!您要考慮國家的危亡,您要考慮定軍侯府對昊清國的貢獻,您要考慮昊清國百姓對定軍侯府的期待。在這種情況下,放棄我這個沒有出息的兒子,我能理解。」
張信侯爺好像一點都沒有聽出張延民話語中的諷刺。
「你果然明白!不過你卻只猜對了一半。」
他站了起來,輕輕的端着酒杯走了過來,看着張延民:「另外一半你不知道的原因是……我為了保護你!我的兒子!不論是怎麼做,怎麼想,你……畢竟是我的兒子!」
張延民心裏不由的一顫。
「邯鄲城是昊清國的權力中心,也是整個昊清國最兇險的地方。這幾百年來,多少曾經榮耀輝煌的家族都已經消失了!甚至我們的軍神大人都有沒有得善終的傳言。雖然十年前我對你是很失望,但你畢竟是我的兒子!我不能眼看着你在邯鄲城這個兇險的地方受到危險。」
張信盯着張延民的眼睛:
「特別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能對你哥哥說出『絕對的權利產生絕對的腐敗』,『人生來就是平等的』這些危險的話語。在邯鄲城這個地方,你知道從我定軍侯府傳出這樣的話,意味着什麼嗎?恐怕就算我傾盡全力也保不住你的性命。所以,你身邊聽到這些話的下人一天之內沒有了一個活口;所以你連夜就被我派人送回了咱們綿陽老家。因為我要保護你!因為你是我的兒子!」
張信侯爺在這一刻,他臉上的表情完全是一個父親。
「你那時應該很恨我吧,覺得我那樣做是因為你頂撞我,所以我懲罰你。你錯了,我當時的念頭很簡單,雖然你紈絝,雖然你不喜歡我,雖然你那顆不甘於人下的心很可能成為國之奸賊。
但……你畢竟是我的兒子!就讓你遠離這個複雜危險的邯鄲城,去我們的老家過一些自由快樂的日子吧。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