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即將嫁予高麗王李莘,最後於殿上拜別時,姐妹之間卻幾乎鬧得失和——
「世上佳婿千萬,你卻獨獨挑上了高麗王!」
姐姐錦淵玄衣帢裳,乃是最隆盛的朝服,袞服上繡着十二章紋,上衣繡有ri、月、星辰、山、龍、華蟲六章,下裳:為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兒道玉珠為旒,越發映得她面龐皎美高華。
她高居帝闕之上,談及妹妹未來的夫婿,竟是一派慵懶輕蔑。
「難道讓我學你,以男子裝束喬裝一輩子?!」
寶錦被她譏諷了這些時ri,終於忍耐不住,反唇相譏道。
她望着錦淵這一身帝王裝束,繼續道:「姐姐,也許你為君ri久,居高臨下慣了,是以覺得高麗不過彈丸之地,我的眼光更是狹隘庸俗……」
「但今ri便是我辭闕出閣之ri,你難道不能給我起碼的祝福嗎?!」
寶錦一身禮服,痛心地低喊。
「高麗本就是個彈丸之地,李氏小兒貌謙恭而實偽,天朝強盛,他們俯首帖耳,若是我們有所衰弱,第一個不安分的,就是他們!」
錦淵冷笑着說着,她由高處瞥了一眼妹妹,道:「你認定是他,我也沒什麼辦法,只是有一樁要聲明在先,你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可不要奔回中土,到我跟前哭訴。」
她聲音仍是帶着譏諷,好似料足了妹妹的姻緣不過是笑話一樁。
「你放心!我一旦遠嫁,就絕不回頭,這中原萬里,京師皇城,我這輩子都不會涉足!」
寶錦當時畢竟年輕,受這一激,竟將話說絕了,錦淵於是宛然微笑道:「好,如你所願!」
她斂容正sè道:「爾往高麗,當勉之敬之,夙夜恪勤。」
寶錦帝姬垂首再拜,面容卻是異樣的冷素,禮畢,她起身退到殿門口,外間的命婦正要攙扶,卻聽高闕之上,錦淵低低喚道:「寶寶……」
她喚着妹妹的ru名,聲音低沉,仿佛呢喃一般——
「你走……走得遠遠的……再也不要回到京城來……!!」
……
那低喃仿佛仍在耳邊迴響,寶錦不禁打了個冷戰,抬眼望天,卻見一輪明月被雲遮掩,小巷中一片黑暗。
她想起那最後的一句叮嚀,不禁蹙眉。
經過了這許多世事,她再也不是那懵懂無知的少女,如今想來,那一句,或許不是詛咒,而是——
「難道,她已經預料到什麼可怕的事,所以才故意激我?!」
夜風吹拂着她的秀髮,那驚疑不定的低喃也消逝其中,了無痕跡。
寶錦一路疾奔,回到教司坊時,天已拂曉,她望了一眼窗前懸掛的紅絲帶,心下不禁一沉——
這是供人挑選,接客侍夜的標誌!
終於來了!
她唇邊露出一絲冷笑,將季馨輕輕推醒。
「有一件事交給你去做!」
她凝望着季馨,黑眸中深不見底——
「你現在就去北邊側牆,有人在那裏接應你,時間緊迫,我的計劃是……」
季馨匆匆離去後,寶錦將榻上被褥打亂,又換過一身衣裙,將髮髻打散了,一頭青絲直直垂落身畔。
她坐於妝枱前,對鏡緩緩梳着,仔細想了一回,又在唇上點了嫣紅,蒼白面龐上平添了一道魅惑。
她暗自算着時間,不多久,便聽門扉砰的一聲被撞開,一道輕佻聲音大笑道:「聽說到了新貨sè……這便是姑墨國的公主了嗎?」
終於來了……
錦衣青年長相不差,眼下的青黑腫脹,卻顯示了酒sè過度的頹靡,他徑自走了進來,雙眼上下打量了幾眼,撇嘴道:「姿sè不過爾爾……」
「你是誰?!」
寶錦受驚地瑟縮在牆角,那人越發神魂顛倒,那清秀容顏分外妖魅,那一道嫣紅唇sè,幾乎讓人sè授魂予,。
他饑渴地舔了舔唇,上前便把少女從角落拽出,撫摩着她腕間的白嫩肌膚,他得意笑道:「你不過是亡國的俘虜,落在這教司坊里,天生就是賣身的,裝什麼清高?!」
寶錦拼力掙扎着,卻無奈勢單力薄,強被那人納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