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ri一大清早,宮中上下便得到旨意,道是蜀王世子今ri覲見,晚間更會設下盛宴,以待貴客。
於是宮人們忙着灑掃滌塵,直到庭院殿堂都煥然生輝,這才罷手。
昭陽宮偏殿中,正是方宛晴的寢居,此刻一眾少女們紅袖皓腕,紛飛蝶舞似的在翻繩為戲。
她們互相嬉戲着,不時好奇地看着中庭的雜役忙亂,有人小聲道:「如此興師動眾,就為了迎接那個世子嗎?」
「再怎麼着,也不能在外藩面前丟了天朝的臉面。」
方宛晴驕矜地微笑着,隨即抿了抿唇,仿佛嫌茶葉苦澀,將杯盞頓放在桌上,發出好大聲響——
「都躲到哪裏偷懶去了?!好好的洞庭碧螺成了這般滋味,你們當的什麼差!」
隨着她尖銳的呵斥,早有宮婢畏縮近前,伸手yu要將茶盞撤下。
只聽咣當一聲,方宛晴居然將整個杯盞擲落於地,銳利的瓷片四散飛濺,將這宮婢的手腳都劃出幾道血痕來。
她淚含於眶,卻不敢出聲,只聽方宛晴又道:「今晚的宮宴,只有婕妤以上才能列席——姐妹們不能陪我同去,場面又定是嚴謹非常,想想真是無趣哪!」
眾人明知她是言不由衷,故作矯情,卻仍是七嘴八舌地遺憾感激,鶯聲燕語之下,說不出的和睦溫祥。
方宛晴在眾人簇擁下,興興頭頭地梳妝打扮,內侍宮女們被她支使得團團轉,好不容易才從幾十套宮裝中選了一件,又打開八寶珍瓏匣,半挑揀、半炫耀地看了所有的金玉頭飾,卻仍覺得不足意,她一咬牙,乾脆將一枝朱紅珊瑚簪斜插髻中。
珊瑚並不名貴,這一枝卻是通體幽紅,絕無瑕疵,簪頭作為鳳首,鑲了一顆碩大明珠,璀璨光華讓眾人目眩神迷。
這一番打扮品評,花去三個多時辰,眼看ri頭西斜,該是赴宴的時候了,方宛晴在宮人攙扶下盈盈出殿,剛到中庭,卻聽有人喚道:「方婕妤且留步。」
方宛晴聽了這話先就不喜——偏殿上下,都深知她未成九嬪之一,實在憾恨,所以無人敢提什麼婕妤,都以娘娘稱之。
她側過頭去,只見卻是南後院的王美人。
王美人容長臉兒,肌膚白皙,眉目雖然秀麗,卻也不見得上佳,她多年來一直隨侍皇后,皇后體恤她的忠心,這次趁着選秀,也一併將她封了名分。
「王美人今ri沒有跟皇后一起嗎?」
方宛晴看似平常寒暄,話中卻是暗諷她侍婢出身。
王美人好似聽不出言外之意,襝衽見禮後,輕聲道:「娘娘這枝簪子,好象有些不妥。」
「有什麼不妥?!」
「這等碩大的明珠,只有后妃一級可以佩戴,婕妤您……」
方宛晴未聽完已是大怒,她冷笑道:「這是我從家中帶來的,又不是宮中制式,哪談得上什麼忌諱?!你若是有空,不妨好好伺候皇后,少嚼這些舌根!」
她不待回答,轉身盛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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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中,鎏金席面兩列排開,瑞獸金爐中紫煙裊裊,薰香馥郁,一陣夜風吹來,拂起帷幕幾重。
雲賢妃帶着徐嬰華早早到了,兩人靜坐品茶,過了小半個時辰,帝後二人聯袂而來。
徐嬰華眼尖,一眼便瞥見皇帝身後的纖瘦身影——她雪白面龐上毫無表情,點漆似的重瞳略微轉動,竟讓人有目眩之感。
寶錦手持綢巾,隨侍在皇帝身後,望了一眼正殿大門,卻見李桓仍未到來。
今ri晨間,皇帝升座紫宸殿中接見,她站在那極高極深的御座yin影里,眼望世子恭謹參拜,一舉一動,無瑕可擊——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抬頭,因此,也沒有看見她。
姐姐造的紫宸殿,實在是太高太深了……
她到底是在想什麼呢?捨棄了先祖留下的太和殿,寧願將御座設在無限孤寒的高處……
宦官響亮而略帶尖利的唱名聲打斷了寶錦的沉思,她抬起頭,卻見那道熟悉的身影緩緩邁步入殿。
蜀王世子李桓,高冠寬袍,一派名士的飄逸氣度,一雙桃花眼中也斂了微笑,變得沉靜專注。
他上前向帝後行禮,皇帝示意賜座於席,皇后卻是瞧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