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是無法畫出訣別的。
所以,我的所作所為其實是給自己下了個套,卻渾然不覺。
等到深受其害,再來後悔已然無濟於事。
…………
這紅頭髮男人的執念是始料未及的,那晚過後的第二天,他便失了蹤跡;準確來說,於我失了聯繫。
而這漫長到不知歸路的追逐戰也在陰差陽錯間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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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齊。」
「向前看。」
「報數!」
「1!2!3!4!……」
那個膽大妄為、總是讓身邊的那一群老「花美男」們黔驢技窮的我又重新回歸了,然而和以前相比,也有些地方變得不一樣了。我將自己這段日子的忽冷忽熱以一種風過無痕、一筆帶過的態度來掩飾,反正大家都一無所知,我又何必非要自搗透徹給他們看呢?
然而,自以為無懈可擊到滴水不漏,實則在那些看似單純的精明者們的眼睛裏,這些都只是類似於過家家一樣的小孩子把戲,虛張聲勢在簡單的捕風捉影下頓時不攻自破,可是還好,他們不是百無聊賴的毀滅者。
「喂,你有沒有覺得……大姐頭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站在隊伍中的米開朗琪羅用胳膊肘微微碰了碰站在自己左邊的男人,
「我不叫喂,我有名字的。」畢加索沒有扭過頭去回看他,只是冷漠地唇齒張合。
米開朗琪羅撇撇嘴,雖然很想計較剛得到的來自後輩的「禮貌」,但還是忍住了,「到底有沒有嘛?」
畢加索嘆了口氣,旋即點了點頭。
「是吧!我剛才有問奇奇,可是他不理我。」米開朗琪羅噘着嘴,這腔調、這做派儼然一副抱怨丈夫木訥的小妻子模樣。
畢加索無聲地吐了個語氣詞,對於這種明擺着的且應該這麼發展的事實完全不為所動。
報數繼續。米開朗琪羅安靜了一會兒卻還是忍不住又開了口。
「喂,我總覺得大姐頭這般脫胎換骨肯定是因為男人!你覺得呢?」
再一次被某喋喋不休的老男人搭話,還要冒着被大姐頭發現的風險,可憐的畢加索直覺得自己倒霉。
還是點點頭。這樣就算被發現了也可以說成是打瞌睡,自己只要不出聲應該就沒事兒。
然而,對於一個天生愛好胡攪蠻纏的傢伙來說,你若是不予以回應實在是會刺痛他的尊嚴,更何況是尊嚴比天高的米開朗琪羅呢!
「我說。我覺得大姐頭戀愛了……」
沒把話聽進去,但還是點點頭予以肯定。
「我說!我覺得大姐頭變態了!」
「我也這麼覺得!」畢加索實在抵不住,終於喊出了聲,卻發現周身的氣氛在話落的那一刻變得不一樣了。
哎?向左看看,左半邊的同僚們抽搐着嘴角。
向右看看,右半邊的同僚們捂着嘴掩面遮笑。
向後看看,正巧在身後站定的雪豹似乎在哀悼。
向前看看,正對上大姐頭所向披靡的邪笑。
感到自己下一秒就要變成災難片的男主角,涔涔冷汗濕透了衣衫,顫抖着在腦內不斷計算着大姐頭殺傷力的估計值。卻在下一秒大腦短路。
「哎呀,你怎麼能這麼認為呢!」身旁的米開朗琪羅努力扮出大驚失色、聽到耳中卻有些陰陽怪氣的。
這傢伙絕對在幸災樂禍,在場的眾人忽然共通心電感應。
我勾起嘴角,走到臉色慘白的畢加索跟前,伸手掐住這張十分熟的蛋白臉蛋,用力一捏,「五!四!三!二!一!」
紅撲撲的印子好像塗抹了胭脂,不需要複雜、深奧、花俏的方法,我就可以讓一個男人乃至一群男人被我的女王氣息折服,當然某人忽略不計。
大廳里一陣微妙。這時有一個人要死不活地「咯咯咯」笑出了聲。
不用看也知道是誰,「阿扎里奧。」
「你繼續,繼續。」男人似擺出歉意,卻明顯笑得越發離譜。
我隔空拋給他一個白眼。本以為能制住他,結果布魯斯也好死不死地學他的主人。
無奈地攤攤手,一聲解散宣告着他們可以早早散場,我自己也沒想到竟然就這麼放過了背後的某犯罪分子。
然而很明顯,米開朗琪羅竊喜不已,走在他身後的達.芬奇深深嘆了口氣。看來這畢加索算是當了一回替罪羔羊了,而那「羔羊」在接下來的好幾天都蔫兒耷耷得像棵過了夜的捲心菜,看來是急需陽光澆灌啊……
男人們呼啦啦地湧出了我的宮殿大廳,而那寓意煽風點火的重疊笑聲也仿佛會看眼色似的,精準地在此刻戛然而止。
「怎麼就讓他們走了?」
「整完隊了啊,難道還要留下他們喝茶嗎?」
「報數……」
「報完了啊。」我有些不解,這男人是第一次對於集合的事情這麼上心,以前除了時而搗亂、時而隨心所欲地下達指令逗他們玩,就沒這麼認真過,
「少了一個人吧!」阿扎里奧的整個身子都躺在藍紫色的沙發上,他隨手變出一個綴着蕾絲花邊、繡有風信子花案的抱枕,放到了自己的腦袋下面,而布魯斯則是張大了口,在那乍現的玫瑰紫色光芒中,出現了一個同色調的長條抱枕,它打了個哈欠,依靠着趴在那兒。
我眼一眯,接着若無其事地撩了撩髮絲,轉過身走到對面的那個單人沙發上坐下。
「沒少吧……」面無愧色,無悲無喜。
「你別告訴我你遺忘了某個紅頭髮的瘋子……」
「是梵高好吧!」脫口而出的糾正卻讓我尷尬起來。
阿扎里奧撐着腦袋瞅我,卻是很玩味的語氣,「你不去找他?」
「他在畫畫,我還是不要打擾他的好。」
「怎麼,什麼時候開始,你原諒他了?」
「什麼原諒不原諒的,我……」攥緊拳頭。
「以前,你也會這樣特別對待六足毛毛他們嗎?」
像是亮藍色與熒光橘色在深夜裏碰撞,心裏被這句輕巧的試探攪合得天翻地覆。我感到有些東西正在兀自流向地表以下的世界。
「不是的,他憑什麼讓我整天去找他!」
猛地站起身子,我仰着眼瞼推開門、朝着梵高臥室的方向走去,口裏高聲叫囂着修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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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着眼睛想要踹門卻甩空了。我這才想起自己之前就已經把他的房門給報廢了。
為什麼沒有想過重新給他換上房門呢?
自己真的很脫線呢!一點也沒有女孩子的細膩,要改改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自飄零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