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九十、無聲相伴
「我還有多久時間是想見你不得見呢,嫣兒,在你心中一定認為我早已葬身崖底,成為孤魂野鬼了吧。」
月光照耀在他的臉上,精緻英俊的面容上不得不流露出了明顯的惆悵。
在畢辛走入齊雲郡主的房間內的時候,在這夜深人靜之時,沒有人看見他。世子府的守衛當然很森嚴,但再森嚴也不可能防範得了聖獸。
他就這樣默默地坐在床沿,看着小姑娘一起一伏的均勻的呼吸。她閉着眼睛,睫毛一閃一閃的,不一會兒,她一個翻身,小腳丫露了出來,被子也被她帶到了一邊。
男人低垂着頭,伸出手,修長的手指在射入屋內的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美麗,他輕輕為她掖好了被子,雖然已是初夏,但夜半的寒意還是不得小看的。
他溫柔地注視着,他如雕像一般的面容卻露出常人才有的溫情。
小郡主輕聲囈語着,好似在做着或香甜或可怕的夢,那夢境太過真實,她的小眉毛都皺到一處了,她呼喊着畢辛的名字——這明顯讓暗暗潛入的男人吃了一驚,然而,這只是郡主的夢話,接着,淚水從她緊閉的眼珠落了出來。
男人想伸手逝去她眼角的淚,右手卻停在半空中。
這一切的痛苦都是我造成的嗎?
他在自省。
她在痛苦。
她一直都很痛苦。
家破人亡,被迫逃亡,被迫目睹不該她這個年紀該經歷的死亡。尊敬的父親的首級就那樣被掛在城門之上。誰在嘲笑敗者的失誤,誰在踐踏他人的尊嚴?那個在戰場上如旗幟一般英勇的王,那個令天下女子為之傾心的人兒啊,誰是不是都在嫉妒紅顏薄命英雄遲暮?
小小的她曾惦着小腳丫,睜着無辜的大眼睛,在綠樹叢生的院落之中歡快地奔跑着,直到那雙大手將她攬進懷裏,直到鬍子戳了戳她稚嫩的臉,她說着討厭。那個男人便再也不蓄鬍子了。
她最喜歡看着他那熠熠生輝的盔甲上閃耀着太陽的味道,聞起來好極了。她總是抬起頭來,看着那張總是對自己展露慈愛笑容的俊臉,仿佛那裏有全世界最美好的事物停留。
就好像看到了光。
那道光引領着她走向光明。
曾經有多麼幸福,如今便有多麼殘忍。
如果不是這該死的命運,是不是可以不用經歷這些呢?如果沒有契約相互束縛,她是不是可以不必背負這樣的重擔呢?
但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齊雲郡主會後悔成為恭王的女兒?會後悔與畢辛的相遇嗎?
「如果我讓你痛苦的話,嫣兒,你我的契約就算終止也不是不可以。這樣你便不會再痛苦,也不會……」
也不會再見到我了。
【畢辛你不要走,你不要離開嫣兒,不要死,不要和爹爹一樣,丟下我一個人……】
她撕心裂肺的話語在夢中迴響,她究竟是做了個什麼樣的夢呢?
「別害怕,不要怕,嫣兒,我在這,我一直在這。好好睡吧,沒有人能夠打敗你的,所以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