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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愛的冒險韓子奇外傳(八)之韓子奇前世
匯遠齋位於東琉璃廠路北,在眾多的書店、紙店、字畫店、丈房四寶店、古玩玉器店當中,並不特別引人注目。鋪面不大,當街兩間門臉兒,修飾得古色古香,懸着黑底金字的匾額,也是當年「博雅」宅老先生的手筆。他本是個「惜墨如金」的人,最厭惡一些附庸風雅的人請他題字,因為與玉有緣,才肯賜墨寶。因此,「玉魔」的題匾便也大大提高了歷史並不長的匯遠齋的身價。匯遠齋雖是新店,但店主蒲綬昌經營玉器古玩卻不是新手。他本來資產甚微,是個「打鼓的」舊貨商。但他又不同於那些肩挑八根繩、兩個筐「打軟鼓」的,那些人只收些破銅爛鐵、估衣舊器,油水不大;蒲緩昌是「打硬鼓」的,穿着長衫,戴着禮帽,談吐文雅,口齒伶俐,專門深入民間,收購玉器古玩。他的眼光相當敏銳,一件東西拿在手裏,立即能大體推斷出年代,以此作為衡量價值的主要標準,其次才是質地和做工,贗品很難蒙蔽他的眼睛。他的主要搜求對象,是那些家資雄厚、以玩兒古董為點綴而又不大懂行的各業商人,以及那些沒落的貴族、官僚、富商的後代,即所謂「破大家」。前者喜新厭舊,常常「換換口味」;後者坐吃山空,只好變賣祖業。這兩種人都愛面子,又說不過蒲緩昌那張行家的利嘴,所以,蒲綬昌收購的貨物,基本上都是由他說價,哪怕是稀世珍品,他也可以以極低的價格弄到手,這便是「打鼓」的最大樂趣。買到的東西,他並不急於出手,往往要細細考察,追根尋源,直到確切地弄清年代、來源,掌握了它的實際價值,才待價而沽。當時,崇文門外的東曉市、德勝門外的果子市、宣武門外的黑市,都是買賣舊物的場所。因常有盜物出賣,於拂曉時營業,稱為「曉市」,又稱「鬼市」、「小偷兒市」。交易的人不說「買」、「賣」,而說「給你」、「給我」;不說價錢,而在袖筒里用手指捏來捏去,討價還價,直至成交。蒲綬昌常常出沒於曉市,但他主要是從「二五眼」的賣主兒手裏撈好東西,而很少在這裏賣出。他的東西,要賣給那些愛玩兒玉又不懂玉的闊商,賣給識寶又肯給好價兒的古玩店,並且到各國駐華使館、各大飯店去遊說,賣給那些對中國文物垂涎三尺的洋人。一件東西出手,蒲綬昌就把一年的本錢都撈回來了。十幾年的工夫,就有了相當的資本,在琉璃廠「倒」了兩間門臉兒,掛起了「匯遠齋」的匾額。「匯」者,匯精集粹也;「遠」者,源遠流長也。
匯遠齋買賣不小,人卻不多,現在只有三個徒弟,大師兄已出師留用,另兩個尚未出師。還有一位賬房,負責管理賬目。加上蒲緩昌,五個人便管好了一切。蒲緩昌對徒弟的選用,要求極嚴:一要相貌端正,二要口齒伶俐,三要忠誠者實;收徒的手續也極嚴:一要有引薦人,二要有鋪保,三要立字據。學徒期限為三年零一節,在此期間,不給工錢,衣物自理,只供飯食。逃跑、病死,店主概不負責。不守鋪規,隨時辭退,只許東辭伙,不許伙辭東。「東辭伙,一筆抹」,分文不給,趕走了事;「伙辭東,一筆清」,要付清一切賠償方可走人。條條繩索,把四個人緊緊地捆在匯遠齋,每天早晨四時,徒弟們就已起床,先拿答帚把兒,把店堂內外打掃得乾乾淨淨;再拿撣子把兒,將貨物撣得一塵不染。開門之後,必須做到「笑、招、耐、輕」四個字,即以顧客笑臉相迎、主動招呼、耐心伺候,對貨物輕拿輕放,右手還未拿起,左手已在一旁護着了。營業時間每天長達十幾個小時,直至夜半時分才上門板。古玩行業,歷來是「夜裏歡」,趁錢的主顧,往往是酒足飯飽之後,從飯店、酒樓、舞場出來,到這兒來遛遛,不管能否成交,來的都是客,都得好好待承。而這古玩行業又不像飯店、商場那樣大敞店門,任客往來,而是將店門虛掩,外行人以為已經關門,只有行家才長驅直入,這樣省了許多兜兒里無錢的人瞎看熱鬧,專候財東上門。古玩行業從來沒有門庭若市的時候,顧客像零星碎雨,點點滴滴,往往都是熟客。見有客來,小徒弟連忙去開門相迎,熱情招呼:「您來啦?您裏邊兒請!」客人在柜上留連忘返,東挑西揀,得一直伺候着。遇有貴客,還得請坐敬茶,或是讓到裏面招待。待客人要走,無論買賣做成與否,
第三十章一寸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