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溫園。
男人閉目躺在寬大柔軟的床上,他的五官俊朗深邃,輪廓如刀刻,眉眼間卻隱隱籠着一層病態的青蒼之色。床邊數位身穿白色褂子、護士模樣的人拿着吊針、輸液瓶進進出出。
病房隔壁是一間觀察室,與病房僅僅隔着一層透明的玻璃。端着咖啡杯站在觀察室里,靜靜打量着病房中那些忙碌的身影。
「大小姐,都按照您的意思安排好了。」彼得管家從推門而入,單手扶在左胸,恭敬地鞠躬道,「蒂莫西教授說隨時可以開始手術。只是不知道,家那邊,要如何交代。」
普通的心臟移植手術,最快也要一個多月才能出院,慢一點兩三個月都有可能。
大小姐總不能以公爵的名義,把江家的大少爺扣在別院裏一個多月杳無音訊。
更何況移植手術風險極高,萬一lenn少爺在手術台上發生什麼意外,怎麼和老公爵交代?
攥緊了咖啡杯,垂下眼眸,第一次露出了猶豫為難的神色。
過了很久,她下定了決心般,吩咐道:「先拖着,蒂莫西教授不是說手術只需要十幾個小時嗎?先拖過手術期和危險期。我們先斬後奏,到時候把一個健健康康的lenn送回去,老公爵難道還會追究我的責任嗎?再說……」
她的嘴角慢慢揚起一道細小的弧度,「就算老公爵真要罰我……子爵也不會眼睜睜看着他父親這麼做的。」
彼得管家低頭應道:「子爵大人對您很盡心。」
「是啊。」碧藍如洗的眼底凝着一縷濃稠到化不開的嘲諷,「誰讓他對不起我呢,像他這種家族榮譽重於一切、要臉不要命的人,拿捏起來倒是容易得多。」
「小姐。」門外,規矩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話。
抬眸看過去,傭人對上她溫柔含笑的視線,立刻垂頭回稟道:「lenn少爺醒了,他說手術之前要見您一面。」
「是嗎?」揚了下眉,放下手裏的杯子,目光掠過玻璃窗內黑眸半睜的男人,原來真的醒了,「我這就過去。」
男人身後的枕頭被墊高了些許,他靠在床頭,望着緩步走來的女人,咳嗽了幾聲,啞着嗓子開口:「,我睡了多久?」
走到他床邊,輕輕地握上他的手,柔聲道:「兩天。」
從格陵蘭回來之後,他好像被人抽光了最後的精力,勢如山倒,一病不起。
兩天……男人混沌的眸色更加晦暗了些,深處涌動着什麼,誰也看不清。
想了想,突然道:「從格陵蘭到中國有一班飛機,在蘇黎世中轉,現在……已經到國內了。」
男人闔上了眼,臉上沒有任何波瀾,眉宇疏淡而冷漠。他好似完全不關心這個問題,只因為她提起來,便隨口「嗯」了一聲那麼簡單。
「你不要惦記她了。」道,「沒什麼意義,對你的身體……也沒好處。眼下最重要的是接下來的手術,知道嗎?」
江臨又睜開眼睛,眉心幾不可見地動了動,「什麼時候?」
「明天。」
他頷首,「把我的手機拿來,我需要打個電話。」
眸光一緊,警惕地問:「什麼事這麼急?」
他這時候給誰打電話?
「公司的副總,還有研究所的同事。」江臨倒也沒有瞞她,不動聲色地審視着他,卻發現男人臉上除了不近人情的冷峻便是空無一物的坦然,根本沒有她擔心的那些情緒出現。
她放下心來,命人將手機拿進了病房。
江臨在通訊錄里找到了傅言的電話,面無表情地撥了出去。
*
郁城,藍月影視集團的總部,茂添一臉茫然地看着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傅三公子猛地踹開門,從辦公室里疾步走出來,眉目中的戾氣不遺餘力地壓進空氣里,像是要活活撕了誰才解恨。
他的臂彎間掛着西裝外套,甚至來不及穿上,修長的手指不停地按着手機的重播鍵,也不知是在給誰打電話,可對方始終就沒有再接。
茂添嚇得戰戰兢兢的,到了嘴邊的話也都咽了回去,只問:「傅總,出什麼事了?」
傅言掃了他一眼,順勢將手機扔過去,寒聲道:「從現在開始給這個號碼打電話,打通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