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在洛杉磯的大街上行駛,米藍側頭望着窗外慢慢逝過的一串又一串字母,心裏莫名就生出了些許身在異國他鄉、舉目無親的寂寥感來。
她轉過頭,看到坐在她身邊的女人還是一臉若有所思的神色,褐色的瞳孔里,陰影打得很深。
子矜和所住的別墅、包括出行用的車和司機都是經紀公司配的,眼下出了這麼大的茬子,雖然公司還沒有不留情面到立刻收回房屋的使用權,但也已經給她隨行的司機放了假,因此她們只能打車出來。
可是,去哪呢?
米藍只知道是洛杉磯市裏的一家咖啡廳。
她對這裏人生地不熟,並不曉得那家咖啡廳在什麼地方。
而且她連現在他們要去見誰都不清楚。
對方說想和子衿談談那五千萬違約金的事情,眼下確實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讓子衿掛心了,她只略微猶豫了幾秒,便同意了。
她同意了,米藍卻放心不下,硬是跟了出來。
子衿現在還是個孕婦,萬一對方圖謀不軌、要做什麼傷害她的事,多一個人也好多一份幫襯。
段子矜還在回憶那通奇怪的電話,對方沒有自報家門,連中文都說得沒那麼字正腔圓,神神秘秘的樣子讓她心生疑竇。
她一開始並不太信任這通電話,甚至掛斷過一次,誰知對方卻第二次打來,將阿青違約的細節說得一清二楚,還告訴她,如果她前來赴約,雙方談攏了,他們可以帶她去看守所里見見他。
段子矜原本平靜的語氣登時就染上幾分刻意壓制的波動,「你說的是真的?」
她剛問完這句話,手機就震動了一下,送進來一條推送。
是一張發到她郵箱裏的照片,照片中那張俊朗而熟悉的臉讓段子矜瞬間什麼顧慮都打消了,「好,我去見你。」
掛了電話,她又將阿青的照片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確認他沒什麼事以後,才收拾東西出了門。
對方好似知道她家的位置一樣,說了個離她家不遠的咖啡廳,坐上出租車往市區地方向走,剛進市區不到五分鐘便到了。
下了車,段子矜和米藍相互對望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發現了幾分肅然之色。
這架勢,竟和那天江臨來找她時如出一轍,半條街的行人路都被黑衣保鏢攔住,不少行人匆匆掩着太陽帽低頭路過,生怕被那些保鏢盯上似的。
保鏢們應是認識她的,見她來了,立刻就讓出了一條路,卻把米藍攔在了店外。
「這是什麼意思?」米藍不動聲色地與保鏢對視。
保鏢面無表情道:「只有段小姐可以進去。」
段子矜剛要勸米藍先離開,卻被米藍握住了手,「那我們走吧,子衿,我不能放你獨自去見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段子矜被她拉着走了兩步,還沒走出太遠,咖啡廳門前的風鈴突然響了,是有人推開門從咖啡廳里走了出來,「段小姐留步,是我們失禮了,您和您的朋友都可以進去。」
二人沒回頭,段子矜卻驀地止住了腳步。
她聽出了那人的嗓音,是電話里那個男人。
段子矜回頭看了他一眼,剪裁合體的燕尾西裝,手上一副乾淨極了的白手套,五官極具西方人的特點,端正而深邃,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疊在胸前,正在朝她行禮。
她的心猛地一沉,這禮數她認得。和江臨在歐洲那段日子,她不止一次見過。
段子矜僵硬着轉過身,透過玻璃窗看了眼裏面側影窈窕的女人,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凍結了起來。
難道是……
米藍不知這其中的淵源,涼涼地瞪了那保鏢一眼,「這還差不多。」便拽着段子矜走了進去。
然而真正走進店裏,段子矜滿心的恐懼和不安卻都化作了意外。
那個女人穿着手工訂製的夏裝,鑲嵌着蕾絲花朵和珍珠的帽子被掛在她身旁不遠的衣帽架上,側臉淡靜優雅,遠沒有西方人那般立體得具有攻擊性,反而溫柔安然得讓人舒心,就連她的頭髮都是柔順而光亮的黑色——
是個東方人!
不是>
段子矜的嗓子裏仿佛堵着一團棉花,半天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