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那麼一瞬間很怕凌空子是打算殺了他們渡劫,但隨即覺得那個念頭不大可能,便又擔心凌空子是要他們為她找人。
那樣子也很麻煩。
他們的神色同樣落在凌空子的眼中。到這時候,終於聽到她微微一笑出了聲:「怕我殺人呀。這倒不會。」
她不理會他們再次大變的神色,說道:「靠殺人渡殺劫,實則是很愚蠢的事情。終究不是你心裏斷了那情那欲,而是靠外力解決了一時的問題。或許那樣子可以修到化境,但再往上……實際上騙不了你自己的。」
「有人覺得殺膩煩了懶得再殺人就是渡了殺戒。但真正的渡了,不是膩煩了,而是放下了。膩煩,是碰也不樂意碰——本質上,是很介意這事的。」
「而放下了,是不在意這件事。想拿,還能拿起來。拿起來了,還可以再放下。」
「如此,才是渡了劫。」
「可惜諸多劫難當中,殺劫是很難渡的。我在師門參悟過珍寶卷,可還差那麼一絲感悟。就這麼一絲感悟……讓我三年都未能渡這殺劫。」
「渭城的諸位同道,或許在修行方面不盡如人意。但經歷的事情、體悟的情感,必然都有獨到之處。今日到場畫師一共三十六位,道行有高低。但無論高低,我都想要你們為我作一幅出來。」
「一旦哪一幅……對我有所幫助,我便傳一門我琅琊洞天的鍊氣心法作為答謝。」
先是一片寂靜,然後才炸開了。
這是……天大的福緣啊!
這凌空道人的言下之意,是她並不在意作出來的是寶卷還是珍卷還是名卷還是佳作,或者只是一幅有那麼一點點靈氣在裏面的鎮宅畫。
她要的,只是那麼一絲體悟!
的確是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機會的。
在這樣的福緣面前,四位意境畫師也按耐不住了——體面和矜持總是在恰當的時候才用得上。到這時候再矜持,那便是地地道道的蠢貨。
玄澄子先咳了一聲:「凌空仙子送來這大福緣,實在是……實在是……哎呀,我等真是生受了這美意!仙家氣度啊……我玄澄子活了這樣久,今日便是見識到仙家氣度與慈悲了!」
他這一說,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凌空仙子如此,我們這些人,便絕不能有負仙恩了!」他收斂神色,肅然道,「在座諸位都是同道,彼此的境界,我們都清楚。這席面上,有我渭城五位意境畫師,老道我也忝為其中之一。其他的諸位雖說未達意境,但都是一觀一廟之主,也是有些手段功底的。」
「這些個道友,作出了『佳作』,那便的的確確是用了心、盡了力。即便是沒有,也不必太苛責,畢竟常年忙於世俗事、今夜又風雨大,力有未逮,也是可以體諒的。」
這話說得漂亮,野道士們紛紛點頭。意境巔峰可以作出「名卷」來,但又有幾人能做到。那四位意境畫師也不過一生只作了兩三幅,便可名動渭城了。至於這些野道士們……很多人連佳作的邊兒都挨不上。
他們畢竟日常靠香火錢、賣鎮宅畫的錢維持生計——就如從前的劉老道一樣。
說了這些,又有席上的幾人贊玄澄子「公允」。他才又轉話風:「至於我們這五人,說來也不怕仙子笑話,在渭城成名已久了。在座的諸位,誰沒聽過我渭城五大意境畫師啊——今日能列席在此,便是眾位道友抬愛的結果了。」
席面上的人就目光各異地笑着點了頭。
那群野道士……則略略地沉默了。
「那麼我們五個人,是必然要下力氣的——凌空仙子參悟過珍寶卷,我等作不出。那名卷,則要看機緣。但上乘的佳作,我五人要是還做不出——仙子你不怪罪,我等,可絕不能輕饒了。府尊、府尹大人今日也在場。今日這寶華會、洞天仙子授福緣傳法,以後也將是留在府志青史上的大事。如此大事,誰敢不盡心盡力——」
「便是我也絕不饒他。」開席至今,一直不苟言笑的渭城知府終於說了話。這位渭城的最高長官、集行政、軍事、司法大權於一身的一方大吏這樣開了口,玄澄子便點頭,滿意地收了尾。
他身邊的小道童往李雲心這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