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的舊賬先撇在一邊不談,那鼻水兒在鼻腔里稀溜溜打轉的聲音被放大之後再也不能扯動人心,只能扯動人的腸胃。
鷓鴣劍士和鷓鴣隊長在大副身後互相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臉上找到了「早飯吃多了」的感慨,頓時惺惺相惜起來。
他們來到了梅麗的牢房前。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地牢,和她之前呆過的,南十字號用來安置俘虜的小單間自然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床、桌子、椅子這些家具在這裏都是見不到的,空蕩蕩的牢房裏除了一條髒兮兮、皺巴巴的被子,就什麼都沒有了。
在這樣的環境下,梅麗那抱着膝蓋哭泣的身影就顯得更瘦小、更落魄了。
她仿佛不知道有人來了,一直小聲抽泣着。她的衣服領子被撕了一個口,露出一小片輕輕聳動的肩背,襯着她蒼白修長的脖頸,特別能激發人的保護欲。
……可是姑娘你的鼻水兒聲真的很吵你知道嗎!很吵!很噁心!你就不能好好做一個安靜哭泣的美姑娘嗎!瑟羅非有一種整個牢房都被黏糊糊的鼻水兒淹沒的錯覺,她痛苦地感受着胃部的翻騰,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
希歐耐着性子看梅麗抽了幾聲,隨即不耐煩地沖瑟羅非揮揮手:「估計是我聽錯了,她沒想見你,你這就回去吧。」
聽到這句話,梅麗突然猛地抬起頭來,那雙大大的眼睛裏有着明顯的意外和驚嚇,就好像她真的才意識到眼前來人了似的:「你,你們來了?不不,不要傷害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被逼的……」
瑟羅非隔着有她小臂粗的欄杆,靜靜地看着眼前這個柔弱的金髮姑娘。
她自認一向擅長察言觀色。從前在獨眼號上,她乖乖吃下梅麗這一套,不顧喬明顯表現出來的排斥執意給梅麗提供庇佑,她一度以為是自己大意了。可即便是現在,在那麼多破事兒發生之後,她看着這個金髮姑娘表現出來的情緒,也還是找不到一點兒虛假。
梅麗的悲傷、脆弱、無辜、委屈,全部都是真的。
瑟羅非聽着梅麗哭哭啼啼的敘述,竟然覺得手心有些發涼。對方先是十分煽情地表達了一下自己驚慌的情緒,配合以恰到好處的哽咽敘述了被冤枉的無奈,然後話鋒一轉。
「……我真的不知道,這一切都是,都是三刀要我做的!我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什麼都聽他的,只想讓他高興,可他卻利用我、逼迫我……瑟羅非,瑟羅非,你總是勸我不要太過依賴男人,可我怎麼能和你一樣呢?你這麼堅強,獨立,而我……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可憐姑娘!」梅麗說到這裏,哭聲一下子大了起來,她幾乎泣不成聲,「哦我要是聽你的該有多好……可我總是管,管不住自己的心。瑟羅非,我再也不犯傻了,你救救我,救救你最好的、可憐的朋友!你那麼善良,那麼熱心,你會救我,是不是?」
梅麗是認真的。梅麗真的「說服」了自己,日記本上的內容都是三刀強迫她記下的。瑟羅非看着眼前這個聲情並茂喊出「救救你最好的朋友」的金髮姑娘,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想再追問對方為什麼砸暈她的事兒了。
梅麗有一點說得沒錯兒,她確實是個可憐的姑娘。叫人反胃的那種。
瑟羅非忽略掉漢克斯震驚的「見鬼的最好的朋友」的眼神兒,直截了當地跟希歐說:「我們走吧,從她嘴裏根本套不出什麼來,我對她還算有些了解。你要是不介意,不妨把那本日記本給我看看,她是不是往上寫了一些天花亂墜的小故事?我說不定能從那裏發現一些線索。」
希歐點點頭,更加直截了當地邁開長腿往外走:「正好,我也有些別的事兒要問你。」
走了兩步,他突然又停了下來,問:「我聽紅毛說你差點兒被這個女人砸死在大海里?機不可失,你要不要現在揍她一頓?」
瑟羅非一邊驚訝於她的紅毛朋友和希歐媽媽之間出人意料的頻繁溝通,一邊失笑道:「饒了我吧,誰想去碰一個黏糊糊的鼻涕精?」
說完,她一點兒也沒管梅麗臉上那仿佛被木板狠狠砸過的表情,率先轉身走出了地牢。
第40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