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清晨,晨曦熹微,輕紗般的薄霧婀娜纏繞碧樹虬枝,深翠濃綠的木棉樹叢飄渺似人間仙境。
朝霞染透了東邊天際,錦緞雲彩後,紅日羞赧露出嬌顏。
檐下灰喜鵲撲稜稜飛過,剪尾撩撥風鈴簌簌,甚是悅耳。白雲靈酣睡初醒,精緻臉頰紅潤細嫩,她慵懶起身,犀角梳子懶洋洋打理凌亂青絲。
直到女傭在門外問「六小姐起床沒有,夫人喊吃早飯」,她才尋了一件黑白相間格子洋裙換上。稠密青絲來不及挽起,凌散披着,襯得一張小臉越發白皙,圓圓眼睛熠熠生輝。
慢吞吞下樓時,五哥與大嫂已經坐在飯桌前用餐。
白雲展瞧見她下樓,便道:「快過來吃飯,這麼懶!你幸好是生在新社會。要是早生十年,十三、四歲嫁人,五點不到就要起床給婆婆立規矩,你就只有挨罵的份。」
白雲靈氣結:「五哥,你怎麼越來越讓人討厭……」
正欲挪開椅子坐下,電話鈴聲響起。女傭恰巧不在跟前,白雲靈跑過去接了。電話那頭,男子的聲音異常低柔酣醇:「請問是白公館嗎?我找白雲展先生……」
白雲靈只覺那甘醇聲音一下子將她的心攫住,臉頰有些燥熱,柔聲問是誰。
「我是白先生報館的同事……」那人低沉的聲音又道。
白雲靈頓了一瞬,才喊了白雲展聽電話。
回到餐桌,她無意識側耳去聽那聲音,手裏拿着一塊白托蛋糕,吃得心不在焉。
「啊,閔周路三十號?」白雲展吃驚道,「現在嗎?到底什麼事情啊……真的嗎?這也太精彩了,你等我啊,我借輛車開過去……」
見他一開始疑惑,驟然又驚喜,慕容畫樓與白雲靈都不解望向他。
白雲展放下電話,便叫李副官去幫他弄輛車,他馬上要出去。
「把早飯吃完,大清早什麼事情這樣火急火燎的?」慕容畫樓喊住他,眼角暗攜憂色,生怕他會惹事。
白雲展將吃剩的半塊牛油土司全部塞到嘴巴里,口齒不清道:「你們昨天不是說……」他咕咕咽下去,喝了一口牛乳,道,「你們昨日不是說,那個當紅的電影明星容舟要給吳少帥做姨太太嗎?剛剛報社的人說,吳少帥拉了重兵,將容舟住所圍得水泄不通,跟李家六少帶去的軍警相持不下……兩個風流大少為紅顏兵戎相見,太有噱頭了!我要快去拍些照片,一會兒吳將軍知道了,只怕好戲就看不成了……」
牛乳喝完,李副官進來說車子準備好了。
白雲展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相機,小跑出去了。
「李副官,叫兩個人跟着五少爺!」慕容畫樓急忙道。
李副官忙跟了出去。院子裏汽車滾滾而出,李副官進來道:「夫人,五少爺自己開車走了,他不讓人跟着……」
「那你派兩個人去閔周路三十號,伺機行事,保護五少爺的安全,別讓他莽撞!」
李副官忙道是。
李方景與吳時賦為了容舟火拼?慕容畫樓頗為好奇,容舟到底是什麼人,能讓李方景如此維護。念頭一閃,也就過去了。
對面的白雲靈亦心不在焉。
滿桌珍饈撤下去,驕陽已經懸掛樹梢,淡金色光線將樹影投入窗欞。
慕容畫樓斜倚在客廳碧絨沙發上看報紙,鵝黃色上褂映襯雪色肌膚,嬌嫩如早春的金梅。白雲靈突然想起了什麼,原本想上樓的腳步一頓。
「大嫂,昨天來的那個特派專員,是個什麼樣的人啊?」白雲靈湊在她身邊,忽閃着明亮烏漆的大眼睛問道。
慕容畫樓一愣,想起姚文訊眼睛裏不加掩飾的炙熱,她唇角挑起一抹冷峭笑意:「是個很會挑事的人!」
中央財政廳的財政次長,整個北方政府的財務總管,什麼樣的女人他沒有見過?若說他看到稍有姿色的便亂了章法,令人難以信服。況且慕容畫樓又不是真的傾國傾城貌。
用眼睛挑逗,既叫人心生恨意,又叫人尋不到發作的把柄,這才是陰毒!
「什麼意思啊?」白雲靈不解。
慕容畫樓瞧見她目光閃爍,便道:「他是個政客,油滑老練,表面上春風和煦,令人猜測不透真是目的,便是這樣的人!」
白雲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