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米,你可把咱爺們坑苦了。」念完了咒,秦中元轉過身來,眯眼看着米知縣道。
「唉,」米知縣竟還能笑出來,雖然是苦笑:「虎王,有我這樣坑人的麼?連自己也搭上?」
「你也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這麼不着調?」秦中元揪着米知縣的老鼠鬍鬚,怒道:「孩兒們拼得一身刮,正主卻不下鍋,結果我們成白煮了」
「你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順口溜,」米知縣皺着眉頭道:「現在大軍圍城,外面到底什麼情形都不知道,興許皇上他們只是晚了一步,沒來得及進城罷了。」
「你還扯」秦中元一發火,扯下老米一把鬍子來,痛得他哎呦直叫。秦中元大罵道:「以k家在浦江的勢力,皇帝要是有心進城,怎麼也會趕在官軍前面」
米知縣卻大搖其頭,他本來鬍子就不多,這下被拔掉一半,搖頭晃腦顯得殊為可笑。但他心裏其實是認同秦中元的……他和鄭洽等人乃是建文臣子中的『起事派,,向來主張皇帝亮明身份,與燕逆偽帝再戰天下。但他們的同道,同樣是忠心耿耿,追隨建文君的『保守派,臣子,卻堅持認為目前起事沒有勝算,必須等待時機成熟再說。
這一等就是十年,何其漫長煎熬的十年啊老米他們終於耗盡了耐性,不惜與明教聯合起來,做局造勢,逼迫保守派不得不起事
以老米看來,當明教攻佔縣城,當官軍大軍壓境,鄭家別無選擇,只能與明教合流,打起建文帝的大旗,共守浦江城,等待浙閩贛粵湘各路義軍前來救援此計雖然冒險,但是皇帝置之死地而後生,可以最大限度激發各路大軍的軍心士氣,為將來的艱苦戰鬥打下堅實的基礎。
可是他們千算萬算,仍高估了建文君的血性,低估了鄭老爺子的固執,結果弄巧成拙,成了現在這個自尋死路的局面……那些答應起事響應的藩王和地方大吏,一個個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建文帝不露面主持,別指望他們會出頭。所以現在浦江城基本上已經從棋眼,變成了棄子。
米知縣也只能煮熟的鴨子嘴硬,一口咬定堅持守住就有辦法。秦中元雖然已經不信他的話,卻也沒燒死老米,畢竟還得靠他指揮縣城裏的民眾,來幫着救治傷員、搬運輜重……雖然局面看起來還不賴,但秦中元和米知縣都已經絕望了,己方的援軍不會來了,朝廷的援軍卻會源源不斷,固守下去是沒有出路的,可又沒有能力突圍,結局早已註定
只是誰也沒想到,轉折會來的這麼快。兩天後的早上,紅巾軍正在吃早飯,突然聽到轟轟的巨響、聲如雷霆、震耳欲聾,還沒反應過來,便是一陣地動山搖、土木飛天,把城頭的守軍全都震趴下……
一聲接一聲的巨響,城牆劇烈的晃動,碎石夾着殘肢斷體飛濺,守軍全都懵了,趴在地上頭暈目眩,只以為天神發怒,降下雷擊了
「洪武大炮……」城門樓里的秦中元和米知縣,卻知道根本不是什麼雷擊,而是官軍調來了大炮他們面色慘白的望着一里之外,一字排開幾十門又粗又短的鐵炮。
火炮從宋朝出現,到了元末明初,已經成為了攻城、水戰中的利器。朱元璋平定天下,離不開大炮為其摧城拔寨。到了永樂朝,更是成立了專門的火器部隊神機營。浙江都司負擔抗倭重任,戰艦上都裝備着大炮,這次唐雲老臉丟盡,徹底發了狠,竟命水師將船上的大炮悉數拆下,運到浦江城下
只見所謂的洪武大炮,口徑極大,炮身卻又粗又短,遠遠看去就像個鐵桶。炮手往炮膛中填上藥,再塞入西瓜大小的炮彈,然後點燃引信,那球型炮彈便呼嘯着射向城頭。有的炮彈是實心的,專門用來破壞城牆,還有一種是『震天雷,,這種用兩個半殼合鑄,填有火藥的言碗式,鐵雷,是真正意義上的炮彈,落在城頭就會炸開一片,傷人無算。
從早到晚,官軍就用這兩種炮彈輪番轟擊城牆,殺傷守城士兵,城頭上一片山搖地動、鬼哭狼嚎,十幾里外都能聽到……終於在黃昏時分,本就不結實的城牆,轟然坍塌了十幾丈,將上面的百餘士兵,全都埋在裏頭。
唐雲見狀大喜,這才停止打炮,親率養精蓄銳憋了一天的官軍衝上去。那廂間,秦中元也帶着部下增援過來,雙方在這段缺口處展開了血戰。天黑下來,官軍仍沒有罷手的意思,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