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如有神助,顧鸞背着小令瑾在護國寺內沿着朦朧月色中,稍顯陰森的,古柏青松暗影下的小道七折八拐,竟然意外來到了寺院牆根下一排水口處。
雖然有一道粗大的木柵欄遮擋着,許是年代久遠的緣故,顧鸞彎腰伸手輕輕一拉,木柵欄應手而倒,於是俯下身子貼着地面,從狹小的排水口鑽了出去。
外面是一條被常年排水沖刷出來的淺溝,溝內及兩側滿是茂密的枯草荊棘。正當顧鸞感覺四周靜悄悄的,並無意外發生的跡象,剛要懷疑適才在房間裏聽到的八皇兄的聲音是幻覺時,突然,不遠處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隨即無數黑影從旁邊的樹林灌木中冒了出來。
「神靈護佑,令瑾侄兒千萬不要出聲啊。」
心裏默默祈禱着,顧鸞一頭鑽進了排水溝中茂密的枯草和荊棘之中。顧不上理會被荊棘在手腕腳腕,甚至臉上脖子上劃破的傷口處傳來的疼痛,身體緊緊貼着地面,一點點往前挪動着。
很快,顧鸞就聽到了來自寺廟中的慘呼聲,喊殺聲。隨即,沖天的火光傳來,遮蓋了朦朧的月光,把眼前的蒿草荊棘映照的纖毫畢現。
顧鸞一邊手腳並用奮力往前爬着,眼睛裏早已又是淚水滂沱,心也痛的一直在滴血。
雖然明知道護國寺中陪靈的大皇兄、三皇兄、五皇兄、六皇兄、十弟顧筠,以及八皇嫂秦妃等人,十有**難以倖免於難,可顧鸞還是在心中默默祈禱,祈禱神靈護佑他們。
若不是背上有小令瑾,若不是適才得到了已故八皇兄魂靈的示警,而且示警中大有託孤之意,顧鸞真的不想獨自逃走。在她的意識中,總以為來人還是奔她而來,是她連累了眾位皇兄,皇弟,皇嫂。
只是,這一次顧鸞卻猜錯了。
前來襲擊護國寺的黑衣人,雖然也有生擒顧鸞的目的在,卻已經不是全部目的。就如初五那天在臥雲寺毫不遲疑下手殺死了八皇子一樣,現在這些人已經不再顧忌什麼皇親國戚,什麼皇子皇孫,什麼皇家的威勢了。
讓顧鸞說什麼都想不到的是,此時的京城同樣也是風雨飄搖,也是殺聲四起,火光映天。
平民百姓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半夜而起的戰事轉眼間就蔓延全京城,所有人家無不緊閉門窗而戰戰兢兢。
尤其是緊鄰皇宮內院的人家,即便閉門不出,還是慘遭飛來橫禍,被突如其來的大火,從熟睡中驚醒的人們,驚慌失措跑出門外來到大街上,不是死於亂箭之下,就是被縱橫馳騁的戰馬連撞帶踏而死於非命。
剛剛升為御林軍中郎將的寧雲舉,雖然只有四十多歲,可已經是有二十多年的從軍經歷,尤其是在順天節度府的十幾年,由最初的偏將直做到三品節度使,期間什麼樣的陣仗沒見過,卻從未見過如今晚這般事先毫無徵兆的突發戰事。
「大人,已經聯繫不到相爺了。」
平日裏喜歡文官打扮,此時頂盔摜甲的鐘立群,早已被鮮血染紅了戰袍。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身上的血究竟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
「不要管我,必須保證相爺與皇宮的安全。」
「寧小將軍將軍正在與攻打皇宮午門的敵人激戰。目前其他幾道宮門在御林軍手中。只是,軍機處已被敵人攻破,相爺不知去向。」
「找,馬上前去尋找。」
「是。」
鍾立群轉身離開後,寧雲舉身邊已經只剩下不足三百名親兵。心裏很清楚,這點親兵根本無濟於事,即便派出去,面對今晚其中摻雜着少說有一成武林高手在內的敵人,也只能是任其宰割的命運。
雖然事先由父親,右丞相寧澤中那裏得到消息說,大哥寧雲沖的并州節度府官兵距離京城已經不足二十里地,可是,都已過去兩個時辰了,失守的西城門外還是沒有絲毫動靜傳來。
寧雲舉一直期盼着大哥的并州兵馬到來,自己好率領身邊僅存的三百來名親兵衝出去,匯合一處後,再前往午門以解侄子,御林軍副都統寧天珏之圍。
「爹爹。」
看着突然衝進御林軍督府衙門,衣衫凌亂,滿身血漬,身形搖搖晃晃的寧小倩和寧小坤姐妹倆,寧雲舉馬上厲聲質問道:
「你們怎麼來了?府中怎樣了,老太太怎樣了?」
三百二十九橫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