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知道朱雀性格暴烈,卻未料到她果決至此、狠心至此,一言不合就打算和陰九幽同歸於盡。
朱雀這樣的神物與巴蛇、白虎相類,世間只此一隻。她若是自爆而亡,這傳奇生物在南贍部洲上也就此絕種。
可是朱雀自己明白,她與陰九幽的戰鬥並無勝算。與其讓這妖人披着自己一身華羽去敗壞朱雀的名聲,還不如與他拼一個玉石俱焚!
她這一生高傲清白,是寧可神魂俱滅,也絕不要讓自己跟大引上人一樣下場!
神國里的陰九幽自然也察覺到她的打算,這就加緊了對軀體的爭奪。只要獲得了控制權,朱雀本人就不再是神國的主人,同時也失去了元神自爆的驚人威力。
轉眼間,朱雀就被大黑天抓着降落地面。
「見鬼了!」大黑天這時候也要為自己打算了,朱雀身具南明離火之力,自爆的威力必定比其他神境還要驚人,眼看後面還有驚天大戰,他決不能平白挨一次王炸。
不過他正要發動天賦鑽入地下,遠處卻有一個身影倏忽而來,迅快如輕煙,轉眼站到兩人面前,而後就是一聲清朗悅耳的喝問:「發生何事!」
這人雪發紅眸,五官精美如雕琢,哪怕此刻蹙起長眉,也自有一段無人能及的風流。大黑天看清他的面貌,也是微微驚愕,沒料到大半年未見的奉天府主會驟然出現在這等荒郊野地。
不過眼下時機緊迫,他不敢耽誤,一指地上的朱雀緊聲道:「陰九幽!」
他從來不是個惜字的人,這麼簡潔只因朱雀口中的自爆訣已念到了最後幾個音節。
這話說得沒頭沒尾,不過汨羅神念一掃朱雀身上異狀,就猜出了六、七分實情。
這時朱雀的聲音已經低弱下去,眼中反而泛出紫光,他們兩個不在她神國之中,很難看出最後到底是陰九幽奪取了神鳥軀體,還是朱雀首先自爆成功、與陰九幽兩敗俱傷。
的確沒有時間了。
汨羅薄唇一抿,對朱雀道:「放鬆,莫抵抗。」忽然手起、劍落,即有一道冷光自朱雀頸中划過。
朱雀重傷之後無法調動神力護體,這人手裏執着的又是少見的神兵,她那口訣還未念至最後一字,已然身首異處!
頸血一下子濺出去三尺有餘。
他要殺人之前,還叫人放鬆些不要抵抗,這也是滑天下之大稽。大黑天卻笑不出來,只因他看出汨羅能這麼幹脆地斬下朱雀首級,也要歸功於她聞言真地不作抵擋。否則神獸之軀的防禦哪裏是那麼容易破除的?
生死關頭,朱雀還是毫不猶豫地採信了汨羅的話,可見無論雙方立場和態度如何,這頭神鳥對他作為盟友時的智計決斷還是抱以相當的信任。
親睹這一幕,大黑天心底突然一緊,而後驀地放鬆下來。
是了,真是絕妙的法子,他方才怎就沒想到這一着!
緊接着汨羅劍尖一挑,將朱雀首級抬起,左手平攤,掌心即有一朵紅蓮含苞待放。
如果寧小閒在這裏,當會認出這是汨羅的本命真火——紅蓮業火。只不過三百年前初見時,這朵業火甫一取出來就炙燒四方,誰看它都覺得眼珠刺痛。挨到這時,它卻像一朵真正的蓮花,嬌艷欲滴,不帶一絲煙火氣,連每片花瓣都透露出來蓬勃盎然的生機。
果然朱雀剛被斬首,即有一縷黑煙從她耳中鑽出,向外散逸,那速度同樣快得驚人。
不過汨羅早就等着他了,見狀只是抬手,一口氣吹在掌中紅蓮上。
「呼——」
原本緊閉的蓮瓣如遇大風颳過,炸開漫天花雨,偏巧每一瓣都精準地穿透黑煙。
二者接觸就像烙鐵落進了冷水,「嗤」地一聲,蓮瓣化作赤紅火焰,頃刻間燃盡芳華,才變作淡淡白煙裊裊而去。
它灼燒的對象自然就是那一縷黑煙了。
一片蓮瓣自然對它構不成多少威脅,可是百瓣,千瓣呢?
那一縷黑煙在大黑天眼裏似乎變淡了一點點,終是飄出去,慢悠悠化作了人形。
斯文、白淨、桃花眼。放在長人林立的南贍部洲來說,他的形體並不高大,反而顯得有些單薄,配上那張比嬌軟姑娘們還要秀氣的面龐,倒讓不知究竟的人要心生憐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