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幸福未免來得也太容易了些。
寧小閒輕輕道:「你說得有理,再這樣下去好沒意思。我也累了。」她低語了一句,侍在身旁的弱萍即依言輕輕抬起她的右手,擱在窗口。
眾人目光齊聚過去,就見她春蔥般的小手柔若無骨,纖長細膩的無名指上卻有一枚黑色的木戒緩緩浮現。她似甚疲憊,咳了好幾聲才虛弱道:「開啟神魔獄的戒指就在這裏,你們能看到它,說明我已經解開了認主的要求。現在它是無主之物了,你們誰上來拿?」
她投降和繳戒實在太乾脆了,乾脆得像是交上來的真是一枚普通木戒,而不是稀世珍寶神魔獄。這東西一送出來,她的權勢和情郎都沒有了,她努力了數月的辛勞,戰場上死去的數萬條人命,都算是付諸東流。她就這樣把戒指戴在手上,隨隨便便讓人過來拿?這其中又有什麼陷阱?方贊華心裏猶疑,一時未開聲。
寧小閒淺淺一笑:「方副谷主好大威風、好大排場,卻是從、從一個病弱女子手裏搶東西都不敢了麼?」說到一半有些氣短,不得不停下來。
被她這一擠兌,方贊華面上也有幾分掛不住。北境仙宗在老家都靠拳頭打天下,搶慣了東西,但這樣幾百號人圍劫一個弱女子的情況,的確是罕有發生。幸好他的臉皮夠厚,張了張口,點了個人上去試接:「頗普,你去取來。」
他身後即有個親隨應了聲「是」,隨即邁步往馬車走去。
車前的護衛得了寧小閒示意,也都按兵不動。
這人也是提起了十二萬分心神,連行路的速度都慢下來,每一步看起來都異常凝重,手也垂在身側,顯然擔心寧小閒暴起發難。
結果對方淡淡看着他,身上衣衫連半點波動都未有,顯得他的動作好生多餘。
終於走到離車廂僅有一步距離,頗普即抬手去取戒指。她的手細白小巧,無端令他想起了去年春日裏見着的水仙,於娉婷中又有一股楚楚動人的風姿。她只這麼輕輕一搭,這架陳舊骯髒,門板上還有好幾個蛀洞的馬車,似乎一下都變得高貴起來。
這果真是個妖女!他有令在身,不得不強自收斂心神,將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
他就快碰到那枚戒指了,若有甚天崩地裂一樣的機關埋伏,現在也該發動了才是。
然而,並沒有。
直到他捏住木戒,周圍也是什麼異變都沒有。
他這才鬆了口氣,不過戒指卡得有點兒緊,他不得不伸出另一隻手,打算捏住她的柔荑,將戒指拔出來。
不過在他快要觸到寧小閒的手指時,她卻看到他的眼神突然凝固,連手上的動作也一起僵住,一動不動。
場中所有人都聚焦於此,方贊華的神念更是牢牢籠罩這裏,頗普的這一下停頓雖然輕微,又是背對着天旋谷眾人的,方贊華卻能發現他本來要去取戒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中,隨後無力地垂了下去。
有異變?這念頭一閃而過,他方召出了法器,即見這名手下的身形突然融解了。
不錯,的確就是「融解」,明明是具血肉之軀,然而眾目睽睽之下就像烈日曝曬下的冰花,或者說是靠近了壁爐的糖人兒,在高溫毫不留情的下融成了水。現在這人也在融解,皮膚、肌肉、筋絡、臟器和骨骼都好像不存在了,最後漫到地上的,只有一汪黑色的水漬。
這一切,僅僅在幾息內發生。
眾人駭然,不由得退開兩步,方贊華厲聲道:「妖女,你再耍詐不過是多吃苦頭!」
寧小閒嘆了口氣:「我說不關我事,你信麼?」她朝地上的黑水呶了呶嘴,「你覺得這是誰的神通,你就管誰興師問罪去。方副谷主,你該不會認不出這神通來罷?」
方贊華鐵青着臉,沉默不語。這時人群中分,自後頭走出一人來。
這也是個女子,高冠博帶,身材修長,面貌卻平凡無奇,手捧一隻紫金葫蘆,正是北境仙宗的仙人司徒清。她望着地上的黑水擰起了眉,隨即環顧左右:「這倒與我放出來的神通一模一樣,哪路高人在此?」她修為強過方贊華,眼力自然更好,這一下就看出頗普的消融,與寧小閒的確無關。
話畢,高崖下只有風聲呼呼,卻沒人響應。
她心中慍然,正要再開口,這時地面卻發出了輕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