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麼,我壓根兒就沒去。」
這一下連陰九幽分身都忍不住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你沒去?」不去神山,怎能幫助長天?
「沒去。」她攤開手,「去了還怎麼出來?沒有金烏,我怎能一步跨出萬里之遙?」
「你來這亢宿島作甚?」
她現下所在的位置,根本不是神山,而是七星島之一、亢宿島!
以陰九幽奇巧的心思,都猜不到她跳下金烏的時候,並不是落在神山上,而是去了更遠的亢宿島。這裏就要說到亢宿島的位置了。在星象上,這是東方七宿位於東方的第二位,金烏若是要抵達最東端的角宿島,就一定會先從亢宿島上空飛過。陰九幽也是考慮到亢宿島位置最高,那上頭的山峰離金烏飛行的高度很接近,才優先搜尋這個島,沒想到她果然躲在這裏。
和她打交道這麼久,他知道這姑娘在大事上從不貪生怕死,否則也不會闖進識海世界來了。但他想不明白的就在這裏:倘若她不怕死,為何不去神山,反而要到這亢宿島來?
寧小閒露齒一笑:「你這人心腸陰險歹毒,既然事先能猜到我要騎着金烏飛去神山,就必定會在神山上設好陷阱,等着我往裏跳。我有這麼笨麼?若我未猜錯,那山看起來雖然千溝萬壑,但你要防着長天的神魂找到薄弱點出來,所以那裏其實嚴密得像個鐵皮罐頭一樣吧?我就算去到那山上,也根本無法深入地底,與長天會面,又走不出那鬼地方,只好呆在原地,等你來捉……我說得可對?」
陰九幽分身不吭聲。他原本篤定,寧小閒就算知道這是個陷阱,也得硬着頭皮往下跳,因為不至神山則救不出長天。她所能做的,也就是抵達神山之後,再慢慢想辦法與長天通聯。
這原本就是個陽謀,也是他給這對情|人佈下的死局。
可是這女人居然逃到亢宿島來,雖說將殺身之禍延遲了幾天,可又能有什麼作用?若說她顧着自己不想救情|郎了,只要自箕宿島的大門返回就可,何必乘着金烏跑來這裏?
寧小閒也明白他心中所想,食指衝上指了指道:「你可知道,這是誰的屋子?」
陰九幽分身眨了眨眼,顯然正動用天道之能查找這裏的主人,未幾,臉色一變:「塗盡!」
不等寧小閒回答,門外已走來個獵戶打扮的人,幾乎是擦着陰九幽分身的胳膊走入屋中,肩上還扛着一頭大野豬。
這口大豬獠牙外翻,滿身砂皮,至少也有三百多斤重,看起來很是猛惡。不過在場人都看出它肚皮上有一道巨大傷口,從前心一直剖到了後丘位置,看樣子是將它直接開膛破肚了。
不過陰九幽分身的目光並不放在豬身上,而是牢牢盯着這名獵戶平凡無奇的面孔。
這名獵戶,赫然就是塗盡。
塗盡在現實里是寧小閒的左臂右膀,直接聽命於長天,對他的忠誠自不必說,所以必然在巴蛇的神國中擁有投影,擁有一席之地。可是在神國中,他只是個籍籍無名的獵戶,靠着獻祭獵獲物來奉上信仰之力,寧小閒為什麼偏偏來找他?
神國里的塗儘自然對屋裏這幾人視若無睹,自顧自地料理起野豬來。別的信民都是殺豬取肉,陰九幽分身卻看出了塗盡的不同。
這人的做法也是簡單粗暴,直接取鐵錘敲開了野豬的腦袋,隨後不顧血腥和骯髒,大掌一撈,從豬腦中抽出來一團淡淡的白光。
陰九幽分身變色道:「這,這是魂魄!」他尊為魂修,怎麼看不出塗盡所挖取的,乃是野豬的魂魄?是了,是了,神國信民所從事的勞作種類,與現實的工職在很大程度上是相對應的。比如弱萍,她的真身就是一株白蓮,那麼她在神國中所從事的勞作,就是採蓮女;寧小閒一路上遇到的無數農夫,他們在現實當中多半也是靠天吃飯的莊稼把式。那麼到了塗盡這裏,他是這世上僅見的兩名魂修之一,神國裏面並沒有適合他的尋常工職,所以安排他當了獵戶,可是他的投影供奉的東西卻異於常人。
其他獵戶上供的是肉食,他拿出來的卻是魂魄。反正根據巴蛇神國的規則,一切信民上供的物事,最後都會化為信仰之力,送到造物主那裏去。
陰九幽從長天手中搶下了神國之後,雖然行使了天道之職,但畢竟不會將這裏的每個生靈都檢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