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天將她的小手合在掌中,將溫暖度給她:「信我便是。」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
若說天底下還有一人值得她信賴,那便是他了。寧小閒嘴角微揚,突然道:「你會在這裏陪着我麼?」她知道,術後必有一段昏睡期。
「是。」他抓着她的手,放到唇邊一吻,似是給自己的保證蓋了個戳,「我就在崇晴島上,哪裏也不去,直至你醒來為止。」隨後伸手順着她秀髮撫下來,在精緻的顱後輕輕按了兩下。
她頓覺困意來襲,勉力眨眼看了他兩下,很快沉沉睡去。
長天放了個隔音結界,外頭的怒海驚濤之聲再也傳不進這裏,小小的靜室寧謐得如同子夜。
……
這場施術,一直持續到星河漫天。
長天替她將被角掖好,才慢慢走出靜室。由於他不准任何僕役踏入這裏,所以放在外間的茶水早就涼透。
他捏住杯盞,不出兩息功夫,盞中已有熱氣蒸騰,帶出了靈茶的裊裊清香。
才低啜一口,他就聽到陰九幽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們作樁交易如何?」
難怪方才施術的時候,這傢伙從頭到尾都緘默不言,本以為他肯定要出聲干擾的,原來是另有心計。長天微哂:「階下之囚,有什麼資格和我提交易?」
「別急,何不先聽了交易內容?」陰九幽低笑一聲,「你帶我去見九靈一次,我替你找出失落的那段記憶,如何?」
長天怫然:「你不也遺失了記憶,還能尋回?」
「不好說。原先我都不知曉自己有所缺失,直到遇見了海勒古。」陰九幽的聲音轉為凝重,「你也知道,我雖為魂修之鼻祖,但蠻族裏早就流傳下來無數魂術,其中就有許多都能洗掉人的記憶。然而凡是妄動過的,必留痕跡。我可以重新追查蛛絲馬跡,想辦法回溯當初那段記憶。」
「能找到?」
「很有可能。」陰九幽笑了笑,「你向寧小閒保證過會追查此事。可你也知道,當今還能助你解開這個謎的,只有我。」
長天哼了一聲:「等我將你驅出識海,一樣有辦法令你口吐實情。」
陰九幽哈哈大笑:「這件事?你我都知道不可能!」
長天也知道他這一句說得不假,皺眉道:「換個條件。」
「你想放我出來,我也不介意的。」
長天想也不想,一口回絕:「不行。」
陰九幽悻悻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只有這兩個條件,你二選一罷。」
長天淡淡道:「我和陰九靈再無瓜葛,不會見面。」
陰九幽冷笑:「你為了討好小妖女,急着和九靈劃清界限,我卻還是她哥哥哩。我們兄妹數萬年未曾團聚,你就算看在她曾經於你有恩的份上,也該助她完成這個心愿才是。」他見長天張口欲言,又搶先一步道,「別拿什麼恩義兩清的話來搪塞我!你我反目成仇,九靈卻不曾。就算看在數百年交情份上,你也不該拒絕得這般乾脆。再說——」
「比起九靈,你最該煩惱的不是那段缺失的記憶、不是那個和寧小閒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奴麼?」他的聲音充滿了誘|惑,「你難道不曾想過,為什麼自己會喜歡寧小閒?明明你二人相遇之時,她不過是個卑賤的凡人。就算她為你賣命奔走,以你眼界之高,又怎麼會輕易喜歡上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女子?」
長天不說話了。他在遇見寧小閒不久就動了真情,雖說後續種種看起來都是步步推進,順遂已極,然而現在回想起來,他生性冷漠,道心又是早早修煉得堅若磐石,都已經古井不波數萬年,又怎麼會為她而輕易動心?
第一步,是怎樣邁出的呢?
除非,他的心裏早有了她的影子。
他不禁想起兩人的第一次相偎相依。那時她被石季珊刺傷了肩膀,他替她療養傷勢。她倚在她胸膛上,被他的手臂輕輕攬着,兩個人都生出了奇妙的感應,似乎他的懷中有她,自來便是天經地義的事,自來就該互相依偎、互相撫慰、互相……
他動用神通推算過這一份熟悉感從何而來,無果。
似乎他和寧小閒之間這份奇異的羈絆,真如羚羊掛角,憑空出現,就好像「命中注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