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已染遍了暮色,花蔭下的鞦韆上積滿了絳紫色的花朵,夕陽下映着,皺縮的花瓣都在蜿蜒曲折的緣上鍍了一條金燦燦的邊兒。
朱顏將椅面上的花瓣拂去一些,自己向上面窩了,闔起眸子不動。
袁凜見她挪了個地方又打起了瞌睡,絲毫沒有起到醒神的作用,無奈地蹙了眉,又不忍心將她拖起來,便擠到她身邊坐了下來,攬了她一邊肩膀輕輕晃着鞦韆,「你睡了大半日,難不成又乏了?」
「嗯,無甚精神。」朱顏懶懶瞥了他一眼,一邊伸手搭上自己擱在膝頭的手腕,摸了一會兒,無精打采地嘀咕,「尺脈都摸不着呢……」
「……有你這麼切的?」袁凜扯了扯嘴角,將她那隻手握起來,一直抬到胸前。
朱顏幽幽回神,這才想起診脈務必要將手與胸口齊平了,否則別說埋得最深的尺部脈,就是關脈也未必摸得着,雖然她有些不明白,若是水泵泵水,不是水管越低水流越大麼?怎麼換做了人卻是不一樣的。
「又弱又數,確實虛得很。」袁凜放開手,就着暮色打量了她有些缺乏血色的面龐,「好容易之前養胖了些,這會兒又瘦下來了。」
「一胖生百病呢,瘦些也挺好的。」朱顏摔了手,將鞦韆晃得直搖,女孩子最受不了的,大約就是旁人說她胖。
袁凜撫着她另一隻手輕笑,「氣血不足,如何懷胎生子?」
朱顏沉了臉,這別說八字還沒一撇,她覺得根本就是半撇也沒有,虧他還能說得如此一本正經,自己只得也擺出一副極認真的模樣,忍着笑道:「你想得太遠了些。」
「一年兩年過下來也是快的……」
話未說完,杏葉提了個食盒在院外探頭探腦,一時還沒瞧見躲在花蔭下的兩人。便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杏葉,在這裏呢。」朱顏雖然已經將聲音壓得柔和,但還是把杏葉嚇了一跳,幾乎不曾被院中的石階絆倒。
緩了緩神。杏葉才看見了兩人,腳下生風地趕了過去,眼睛卻直往四面亂瞟,就是不看他們一眼,「我就說舅公子和小姐該醒了麼。上午又沒吃什麼東西,總不能餓着睡覺吧?」
「放那頭的石桌上便好。」袁凜拍拍身上的落花起身,一邊伸手去扶朱顏。
「誒,這個食盒倒是有趣。」朱顏只盯着杏葉手裏的食盒輕笑。
那個食盒用竹篾條釘成骨架,四周藤條鬆鬆地編織起來,裏面襯着一層網紗,輕便得很,同平日裏那些嚴實的木製食盒一比,十分地小巧討喜。
「這個是嚴公子午後往平城去採購東西,順便帶回來的。」杏葉將手中的食盒看一看。帶着點笑意,「這個玩意兒確實新奇呢,從前再沒有見過,想是誰家編五色縷、包粽子的時候,順手做了些裝粽子的罷。」
五色縷是端午節帶着祛邪的小玩意兒,朱顏也在江南過了一個端午節,自然知道習俗很重,江南不過氣候濕潤些,這嶺南毒蟲毒蛇都盛,又瘴癘瀰漫。想必這樣的節日過起來就更隆重了。
「明日初五麼?」
杏葉一邊將食盒裏的碟子取出來,一邊抿着唇笑,「小姐連日子也不記得了,明日是初四呢。不然連艾草菖蒲等物也該送來掛了。」
朱顏點頭,「不過嚴公子何必跑去平城,畢竟山路不好走。」
「那嚴公子自是要留舅公子和小姐一道過這個端午的,因此往城中置備東西去了。」杏葉聳了聳肩,這幾天住下來,她還真覺得這嚴行除了有些風_流性子。言行之間輕佻了些之外,做什麼都是極大方的,在這等照顧人的事上又是細心周到,倒也不算個太糟糕的人,「小姐,那件事就算了吧?」
「幾日不見,你倒是替人做起說客來了?」朱顏笑一笑,心裏卻明白沒有邊奉的意思,杏葉也不會來說上這麼一句,這一路上多累邊奉看顧,這個人情她是要賣的,而且嚴行也沒能在自己這裏討到好處,她也懶得再與他一般見識,便點了點頭。
杏葉見一舉說服了朱顏,高高興興地將裏面的菜排開,指着介紹,「這個是蝦餃,這個是筍片,上面淋了魚露拌過的,還有這個拌了梅糕醬的干炸果肉,酸酸甜甜的,最是開胃。」
朱顏一邊聽着,一邊抿着唇笑,杏葉的吃貨屬性又露出來了。
第二百零一章 醒夢甜香[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