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顏和紓在車內出神地看了好一會兒,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最後還是竇安先發覺了她們這一輛小車。
「白蘋姑姑,是師父回來了呢!」竇安稚嫩的,又沒有同齡孩子那般清脆的聲音在秋草綿密的草地上盪開。
朱顏一笑,正要下車去,卻聽紓淡淡笑了笑,「這個孩子倒是機靈得很呢……」
這個時候,白蘋和劉自新也都注意到了道旁靜靜停着的小車,唯有明子還在用兩隻腳交替地玩弄着蹴鞠,一會兒又用膝蓋顛球,倒是與朱顏前世見過的那些男孩子一般頑皮。
見白蘋已經迎了上來,朱顏也不好多問紓什麼,見她並沒有下去的意思,便自己挑起帘子,輕捷地跳下車,微微笑着,「你們玩的倒高興呢。」
「姑娘可算回來了,我看劉大哥和明子等得無趣得緊,恰好昨日多了些料子,便給他們做了個蹴鞠,也就玩上了。」白蘋上前親熱地挽住朱顏,她和朱顏關係很微妙,雖然她是被藺氏當作丫鬟贈送給朱顏的——因為朱顏算是救了白蘋一命,藺氏這般也算合情理,但朱顏於她來說,更是一個極好的姐妹,哪怕朱顏現在放她走,她都不願意離了她。
「師父,你回來了,車上的那個姐姐真漂亮,她是誰呀?」竇安忽閃着一雙亮閃閃的大眼睛,好奇地抬頭看朱顏,終於長出些肉的小手還輕輕拉了拉朱顏腰間的絛子,讓人忍不住想低頭捏一捏他那張偏瘦的包子臉。
可朱顏這次微微沉了臉,剛才紓那句話說得很對,作為一個竇安這樣大的孩子,應該是最喜歡新奇東西的,可他卻比白蘋更快地發現了朱顏她們,不得不說這種觀察力實在太過敏銳了,而現在一開口又問紓的身份,就更加不能不讓朱顏有所防備。
微微斂眸一笑,「車上的那個姐姐是師父在周家結識的好朋友,聽說我要去白浪鎮,便順路送我一程。」朱顏笑得很自然,雖然她也覺得對一個這么小的孩子懷有戒心,甚至還隱瞞真相是不夠君子的行徑,但紓的坦誠相待讓她萌生了十分親近的感受,她不會輕易將她的身份告訴任何人,更不願意讓旁人知道紓與她親近。
竇安乖巧地點了點頭,掛起一個甜美的笑,「師父,我今日又背了幾首方歌呢,『酸棗二升先煮湯,茯知二兩用之良,芎二甘一相調劑,服後安然入夢鄉』,這是酸棗仁湯,可以治失眠的呢!」
朱顏見他好學如此,將剛才的戒備之意去了大半,俯身摸了摸他腦袋上那些稀疏微黃的頭髮,又不禁有些疼惜,「小安,學醫得慢慢來,你自己的身體也要緊,這幾日的藥可都按時按量服下了?」
「自然了!」竇安調皮地眨了眨眼,順勢抓住朱顏的胳膊搖啊搖,「小安前些日子回家去,聽說娘親夜間也睡不好,可巧今日見了這方子,小安能夠回家告訴娘親嗎?」
朱顏點了點頭,見他帶着滿臉的粲笑去了,這才在心裏滿滿升起疑問,竇安上一次歸家已是一月之前的事情,這孩子當時不問,偏偏要自己去尋治法,是不是太過固執了一些?
出神間,劉自新已經從後面牽出一輛小車,這是前不久朱顏托他去淘來的二手小車,重新修補上漆,朱顏又設計了幾個花紋刻在車壁外,看起來竟也有一番別致的美感,更重要的事,從此朱顏出診便有了自己的專屬小車,再也不必走到村口尋人租車。
因今日紓與她一道,朱顏便吩咐明子和劉自新自坐一輛,自己仍舊與紓一道。
紓靜靜端坐在簾內,素手托着一杯清茶,似是在斂眸沉思。
「紓姐?」朱顏看着她嫻靜的樣子眨了眨眼,這麼安靜美好的女子,偏偏穿着這樣一身紅色與黑色交織的袍服,仿佛地獄的烈火一般悚人,又仿佛黑夜中的彼岸花一般驚艷。
紓悠悠然睜開眼,目光安靜地落在朱顏身上,卻在眼角露出一絲剛強,「顏妹妹,方才那個孩子,學起醫術來一定聰明得緊吧?」
朱顏點頭,思忖片刻,壓低聲道:「他是竇綏竇平遠先生的孩子。」
「竇……平遠……?」紓輕輕斂眉,似乎在記憶中翻找着關於這樣一個人的印象,不過看她遺憾的神情,似乎是並沒有找到這樣一個人。
「我記得……他是前朝丞相之子?」朱顏看過袁凜給的史書,對京中原本的大族頗有了解,又加上之前徐綢珍也介紹過竇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