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少了有姝清淺綿長的呼吸聲,姬長夜輾轉反側了大半夜都沒睡着,第二日起床,眼下烏青一片。有姝獨佔一張大床,手腳想怎麼伸展就怎麼伸展,自然睡得很香甜,白-皙的皮膚泛出健康的紅暈,看上去神采奕奕。
&晚睡得好嗎?」姬長夜狀似不經意地問。
&得很好,床很大,可以到處打滾。」有姝一面點頭一面往嘴裏塞香菇餃子。
姬長夜「嗯」了一聲,本就有些陰沉的面色越發顯得難看,試探道,「既然睡得好,今後都得一個人睡,能習慣嗎?」
有姝頓時猶豫了,訥訥道,「一時新鮮沒覺着如何,過幾天新鮮感消退了,我肯定會不習慣。我能不能隔三差五回來陪陪主子?」等這口龍氣消散,主子卻不讓他爬床,那該如何是好?所以話不能說死,得給自己留點餘地。
姬長夜陰沉的面色略微舒緩,擰緊的眉頭也鬆開些許,唇角上-翹露出點笑模樣,「我還當你玩野了,早將我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會忘了主子。」有姝咽下口中的食物,認真點頭。救命之恩自然沒齒難忘。
姬長夜這才滿意,用筷子敲了敲他額頭,笑道,「算你小子有良心,好了,快吃飯吧。」淤積了整整一晚的窒悶感終於盡數消散,他頻頻給少年夾菜,自己也多喝了兩碗粥。
早膳剛用完,院外便傳來鑼鼓聲,並伴有嘈雜的喧譁,仿佛菩提寺內一下涌-入許多人。姬長夜正捏着帕子替有姝擦嘴,聞聽動靜略一皺眉,吩咐道,「可是玄明大師在做法事?阿大、阿二,出去看看。」
二人領命而去,片刻後帶來確切消息,「回主子,確是東院那邊在做法事,王象乾和王老太爺來了,蕭貴妃母家、太子府、衛國公府、林府、方府……均遣了人來旁觀。」
有姝眼睛亮了亮,偷偷拉扯主子衣擺,無聲表達自己想去看戲的心愿。三隻小鬼站在院外沖他招手,表情也很急迫。
一旦與少年待在一起,姬長夜自然而然就把疏遠對方的念頭忘到腦後。連續照顧一個人十年,這份感情早已成為他的一部分,哪怕心裏想得再通透,臨到決絕放手時依然會捨不得。只是現在的他還未曾感受到那種將自己的一部分強行分離的切膚之痛罷了。
他習慣性地握住少年手腕,笑道,「走,我們也去湊個熱鬧。」跨出院門,看見敲着木魚來往穿行的僧人,又搖頭喟嘆,「王天佑那人不值得救,玄明大師定然會後悔。」
有姝搖了搖他手臂,問道,「主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他也料想玄明法師會後悔,而且是極其後悔。
&曰不可說。」姬長夜將食指抵在少年柔軟的唇-瓣上,笑容詭秘。
有姝撅了撅嘴,看上去像是在親吻這根手指。姬長夜立刻將指尖收回,攏在袖中反覆揉搓,直過了好一會兒才將皮膚上那團看不見的火焰搓滅。
兩人來到大雄寶殿,就見王天佑身穿袈裟盤坐在一盞紫銅蓮台上,裸-露在外的皮膚寫滿殷-紅的梵文。他仿佛有些不安,正扭着屁-股動來動去,一雙爬滿血絲的眼睛在人群中掃視。所有被他看過的人,都覺得仿佛有一隻粘膩冰冷的毒蛇在身上遊走,汗毛紛紛豎了起來。
&真是中邪了吧?王公子平日可不是這樣的。」不知誰嘀咕一句,立刻引來許多附和。
王家人聞聽此言甚是滿意。連玄明法師都說他家天佑是中了邪,之前輕薄安華郡主的行為便能一筆帶過,女兒的婚事也保住了。
太子府的屬官原本有些不信,定定看了半晌後也露出駭色,心道這模樣十成十是中邪了,安華郡主那裏也得請和尚念幾天經文才好,追究事主的心反而淡了。
玄明法師與眾位僧人圍繞蓮台而坐,面前俱擺放着一個木魚。日頭高升,陽光普照,法壇中央的王天佑漸漸安靜下來,玄明法師這才睜開雙眼,一面敲擊木魚一面吟誦經文。
第一段經文過後,其餘僧人也慢慢加入,裊裊梵音在寺廟上空迴蕩,令人耳目一清,心生肅然。前來旁觀的各路人馬趕緊找了個空地跪下,要麼閉目祈禱,要麼念念有詞,一心以為在浩瀚佛法地普照下,王天佑定然能恢復神智。
但所有人都想錯了,王天佑非但沒找回神智,反倒被連綿不絕的梵音弄得情緒暴躁。他開始頻頻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