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換了乾淨衣裳,又叫人找來一個小銅盆,裝上水和鵝卵石。一行人匆匆走到外院,就見少年屈膝抱腿坐在台階上,折了一根狗尾巴草輕戳縮進殼裏的小烏龜,嘴裏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什麼。
九皇子焦躁的心情瞬間平復,托着銅盆施施然走過去,言道,「把它放進去吧,否則會渴死。」
有姝一聽會死,連忙把烏龜扔進去,雖板着臉,卻能從他微微閃爍的眸光里看見擔憂。
還真是赤子心性。九皇子心中感慨,愛意愈濃。在此之前,他曾無數次的幻想過,能讓宗聖帝,也就是曾經的自己,痴戀一生的人會是什麼模樣。從三歲開始,他便被那些絕望而又苦痛的夢境反覆折磨,便也漸漸滋生了逆反心理。
他拒絕所有人的靠近,也不願意為任何事傾注心力。周遭的一切在他眼裏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或者無聊時的消遣。冥冥中,他知道自己在等待些什麼,卻又抗拒這種等待。他想,自己的降世,難道就是為了成全一份遺憾?為何死了六百多年的人,要將這些萬分苦痛的感覺遺留給自己,卻又將最美好的記憶奪走。
他的夢境,乃至於整個人生,總是在失去的絕望和尋找的彷徨中掙扎,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何絕望,為何彷徨。十七年,他早已經受夠了,他想活出自己。
但忽然間,有姝出現了,像黑暗的夜空中閃亮星辰,像荒蕪的曠野中開出花朵,之前那些無休無止的折磨,都成了托起星辰的風雲,澆灌花朵的甘泉。一切的一切,都有了存在的價值,也有了重生的意義。
僅一眼,他就愛上了有姝,這是無法逃避的宿命。原來宗聖帝所愛之人是這般模樣,純粹而又簡單,熱切卻也內斂。他看着自己的時候眼睛會發亮,抱着自己的時候皮膚會發燙,他是宗聖帝的寶貝,也就註定了是他的寶貝。
九皇子撫了撫狂跳不已的心臟,緩緩吐出一口氣。所幸他撐過了那些折磨,也就等到了這份甜蜜。
另一頭,有姝並不知道主子早已認定自己,還在糾結該怎麼彌補對方。他將銅盆抱在懷裏,不小心磕碰到胸前的竹筒,這才想起自己給主子尋摸了一件禮物,連忙解下來,獻寶一樣遞過去。
看見少年微仰的小-臉,晶亮的眼眸,小狗一般諂媚的笑容,九皇子心尖發-癢。他忍笑握住竹筒,問道,「這是什麼?」
&是無名居士的畫作,希望你能喜歡。」有姝搓-着手,表情忐忑。
九皇子呼吸略微一窒,啞聲道,「昨日得知我喜歡無名居士的畫作,所以今天你刻意去幫我買的?」只這份心意,他就已經很歡喜,很滿足。
有姝不會撒謊,紅着臉點頭。
九皇子指尖猛然發力,差點把竹筒連同畫作一塊兒捏碎。該死的,本以為夢中的有姝已足夠惑人,但在現實中面對他,卻比夢中更難自抑。他無需做出魅惑的姿態,亦無需發出動聽的呻-吟,只要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微紅着臉,眨着眼睛,就能讓他情潮澎湃。
夢中的他是屬於宗聖帝的,而現實中的他,卻完完全全屬於自己,動心的感覺也就更為強烈。甚至於,只要一想到有姝與自己一樣,也是六百年前某人的轉世,並且與所謂的另一個自己有過一段無疾而終的愛戀,他便覺得嫉恨難平。
不過,那倒霉鬼已經死了,比起自己,終究還是差了很多運氣,也就無需再去計較。這樣一想,九皇子才壓下突如其來的酸澀感,快速打開竹筒。
有姝不知道畫中仙的眼力準不準,所以有些不安地道,「這幅畫是真跡嗎?不是的話我就再去找。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為你找來。」身懷馭鬼之能,這句話倒也不是虛言。
九皇子早已打定主意,無論這幅畫是不是真跡,都要點頭認下,且還要做出愛不釋手,珍而重之的模樣。他在乎的從來不是真假,而是這份心意。但令他倍感意外的是,這幅畫竟是少有的流傳在民間的真品,且題材十分獨特,竟叫他不知該如何評價才好。
薛望京等人見殿下許久未語,便也湊過去欣賞,然後臉龐扭曲了。
這是兩名男子在盪鞦韆,一個疊坐在另一個胯間,表情十分享受。因經歷了六百餘年的光陰,墨跡或多或少有些消退,許多細節也就變得模糊不清,但只要有類似的經驗,就能察覺兩人穿戴齊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