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街頭,一個落魄的中年人正捧着一堆東西在當鋪門前躊躇,猶豫再三還是走了進去,將一件棉袍和一盒文具放到了櫃枱之上,嘶啞着嗓子道:「當東西。」
當鋪的櫃枱很高,賬房居高臨下的瞧了這個中年人一眼,心中就有了計較,挑起那棉袍看了看,道:「二十文。」
中年人急道:「年前花兩吊錢做的新棉袍,才穿了一冬,怎麼就值二十文了呢?」
「破衣爛衫本來就不值錢,二十文愛當不當,看你是個斯文人,收你的東西就是給面子了。」
中年人垂頭道:「我當。」
賬房又瞧了瞧那盒文具,盒子是描金的漆器,雖然有些年頭了,但是保養的很好,邊角都包着銀邊,是個好東西,裏面十幾杆毛筆都是湖州出品,剩下的兩塊墨也是正宗的徽墨,還有一個刻成蓮花荷葉狀的硯台,雕工極佳,材料上乘,分明是個不可多得的端硯,價值雖談不上連城,也很是不菲了,賬房眼睛一亮,隨即又裝出不在意的樣子,胡亂翻了翻,道:「殘舊文房器具一盒,禿筆破硯,看你可憐,就給二兩紋銀吧。」
「這是在下家傳之寶,起碼能當百兩紋銀吧,怎麼就二兩銀子?」中年人這回忍不住了,跳着腳喊道。
「還是那句話,你愛當不當,整個蘭州府也就是我們這一家當鋪願意收文房四寶,隨你到另外一家去,保管不收。」賬房俯視着中年人,一派鄙夷的樣子。
「二兩銀子不夠我回家鄉的,先生能不能再給多加一些。」中年人蔫了,小聲哀求道。
「哼,看你讀書人不容易,就給你三兩銀子吧,再多就不行了。」
中年人懷揣着當票和三兩零二十文從當鋪里出來,迎風一吹,眼中不禁落下淚來,低頭哀聲道:「真是有辱斯文,對不起祖宗啊。」
原來此人正是前任茶馬提司范良臣,他自以為用一堆廢紙般的茶馬券換來三百匹羌馬,能博得上司的欣賞,哪知道巡商道知曉之後,竟然不由分說辦了他一個玩忽職守的罪名,剝了官服摘了烏紗,從此淪為白丁。
范良臣自然不服,可是茶馬司直屬巡商道,和巡撫衙門沒有關係,要告狀也只有去京城,可是在這蘭州府里舉目無親,不管是回鄉還是進京,都沒有足夠的盤纏,無奈之下只好將家中唯一值錢的東西拿去當了,換的一些散碎銀子希望能派上用場。
范良臣知道,最近戶部周大人要來蘭州視察,巡商道歸戶部管,周大人又兼着都察院的差事,聽說此人是個清官,若是能想辦法見上一面,把冤屈遞上去,應該還是有翻身的機會的。
戶部尚書、兼左都御史周子卿大人確實要來蘭州,而且已經過了天水,如今朝廷疆域之下,竟然沒有一塊產馬的區域,所有馬匹都要依賴進口,本來有茶馬法襄助,還能以便宜的價格進口番馬,可是這些年來馬政荒廢,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大不如從前,本來每年能從西域進口萬匹戰馬,現在竟然為零,朝廷想用馬,只有從商家那裏高價購買,其實這些馬都是走私來的,誰都知道,可是每個人都從中落到好處,誰又願意說穿呢。
春天的時候,蒙古人打草谷,三千騎兵殺進了大同一線,燒殺搶掠竟然如入無人之境,十萬邊軍只能固守城池,不敢出城一戰,眼睜睜的看着蒙古韃子掠走上萬百姓婦孺,龍顏震怒!大同總兵下獄,兵部尚書革職,但好在沒有殺人,因為皇上也知道,步兵是不能和騎兵野戰的,貿然出城那就是找死。
所以周大人才會親自來蘭州視察,所為無非是馬政而已,這回皇上下了決心,不管花多大代價,一定要建立起穩固的戰馬進口渠道,而且既要保證數量,價格又不能離譜,一句話,朝廷沒錢啊。
朝廷是沒錢,可不代表這些當官的沒錢,自打周大人的車駕過了長安,甘肅巡商道的迎接人員就來了,每日裏好吃好喝好玩伺候着周大人,西域葡萄酒,波斯地毯,大同娘們,總之都是些京城裏不多見的好玩意,可是周大人哪有心情玩這個,這一次要是辦不好差事,恐怕自己頭上這頂烏紗也保不住了。
於是星夜兼程趕往蘭州,比預定的日期還要早了十天,巡商道的道台吳清源吳大人聽說以後,趕忙領着人出城三十里迎接,甘肅巡撫也派人迎接,吹吹打打將周子卿接了進
1-48 茶馬司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