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淮門附近有個酒莊,別看門臉不大,生意做得卻不小,左鄰右舍都知道,他們家是做宮裏買賣的,每年光流水就上萬兩銀子,酒莊老闆姓江,三十來歲年紀,為人倒也熱情本分,生意能做到這麼大,全靠他在宮裏當差的大伯照應。
宮廷用酒分類極多,上等的皇室飲用酒自然都是從各地進貢來的,江家酒莊主要供應的是御膳房做菜用的料酒,也就是摻加了各種佐料的黃酒,既便如此獲利也是頗豐。
一輛驢車慢悠悠的駛過來,鄰居們就知道海公公又來關照侄子家的生意了,果然,從驢車裏下來的正是海公公,慈眉善目的老太監和左鄰右舍們打個招呼便進了店子,小太監抱着鞭子留在外面看車。
海公公本來姓江,淨身進宮以後覺得對不起列祖列宗,便改姓了海,他家裏還有一個親侄子,本來就是釀酒出身,恰逢海公公掌了御膳房,便關照起自家侄子的生意來,現如今海公公已經退居二線,但人情關係,每月依然是由海公公親自來採買料酒黃酒。
當太監的人沒有後代,百年之後連個摔僗盆的人都沒有,海公公年齡大了,越來越仰仗這個侄子,他侄子也是個厚道人,很是孝敬這個大伯,所以海公公才會被人要挾,帶人進宮。
上次那件事之後,海公公依然心有餘悸,倒不是怕侄子家出什麼事,太子爺的人品想必沒問題,他懼怕的是宮裏查出什麼蛛絲馬跡來,要知道大內侍衛和錦衣衛可都不是吃素的,天底下就沒有他們查不出來的事情。
可是一直過了好幾天,依然沒有任何動靜,御膳房出外採買的人捎信回來,說是海公公的侄子有事找他,海公公思慮再三,終於還是去了。
聽見驢車響動,江老闆早已迎出門來,幫大伯脫掉身上披着的大氅,噓寒問暖的甚是殷勤,和以往別無二致,可海公公卻看出,侄子臉上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自然。
果然,進門之後,侄子的臉色就變了:「大伯,上回那些人又來了。」
「別怕,他們不是壞人。」海公公拍拍侄子的肩膀安慰道。
「那……」
「你別管了,沒你啥事,人呢?」
正說着,樓梯上出現了一條黑影:「海公公,我們當家請您去一下。」
江老闆頓時不敢說話了,噤若寒蟬的站在一旁,海公公倒是絲毫不怕,交代侄子道:「過會給門口的猴崽子送兩個餅子,讓他吃着等我。」
來人從樓梯上下來,帶着海公公從酒莊的後門出去了,後門外是一條幽深寂靜的巷子,一輛馬車正停在外面,身上批了斗篷,頭上頂着斗笠的海公公被推上去之後,馬車立刻開動了。
馬車罩着厚厚的氈子,只有窗口露出一絲光亮,裏面坐了一個年輕人,正是當日刺探皇宮之人,黑暗中,他一雙眼睛閃閃亮,拿出一塊腰牌道:「海公公,多謝你相助。」
海公公口稱不敢,這就要下拜,無奈車內空間狹小,他一動就被年輕人扶住了。
「海公公,你可知道我是誰?」年輕人操着一口標準的江淮官話問道。
海公公按捺着心中的激動,道:「老奴知道。」
「嗯,知道就好,今天叫你來,就是想知道,二十年前的皇宮究竟生了什麼事情,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時候你已經在宮裏當差了。」
海公公沉默了半晌,才道:「那時候老奴在御膳房做管事太監,出事那天是正月十八,天很冷,京畿禁軍兵變,圍攻皇城,御林軍死戰待援,我們御膳房連夜燒湯煮飯供應軍需,到最後連太監都提刀上陣了,無奈叛軍勢大,皇宮終於淪陷,陛下崩於亂軍之中,京城一片混亂,幸而周王千歲……,也就是當今皇上,勒兵勤王救駕,肅清了叛軍,但陛下已經駕崩,太子也失蹤,周王被眾軍擁戴,黃袍加身,三個月後登基坐殿,成了大周朝的開國皇帝。」
「你這是官方版本,還是自己的親歷?」元封皺眉問道,海公公的回答並沒有出乎他的所料,並沒有什麼新的爆料。
「老奴無奈啊,仗打到後來,叛軍見人就殺,老奴藏在御膳房藏冰的地窖里才躲過一劫,等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好幾天以後了,這些事情都是聽旁人說的,至於那幾日皇宮裏究竟生了什麼,除了當事人之外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