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長帆也真的是帶兒子開眼界,端門午門太和門,太廟中山堂,內閣燈籠庫,後宮,一個不少,順便連皇妃居住的禁地也逛了個遍。宮中太監宮女侍衛,見了這對父子和鋥亮的光頭都是遠遠避開指指點點,曾經的傻大個也被冠上了各類聖明,壯碩如山,龍王之相云云。
逛至黃昏,三人已行至御花園,花園小山之上,只見輕煙渺渺,再走近些,太皇正穿着道袍,高舉雙臂,仿佛在吸納天地之氣,周圍十餘方士用各自的法子作道,場面虔誠非凡。
楊必歸看着老皇帝實在難以理解:「爹,他為什麼信神仙鬼怪,不信自己?」
&的起點不同。」楊長帆嘆道,「他輕易地成為了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他認為天下都在大明的版圖內,無論是韃子拼殺還是與倭人海戰,都激發不了他的熱情了,他所追求的只有長生和不朽。」
&明白了,人不能永生不死,所以他想當神仙?」
&是如此。」楊長帆看着山頂那個虔誠的背影,「他修仙,他信道,都可以,也許真的有神仙,也許這樣的虔誠真的有回報。」
&以他沒有錯麼?」
&還是錯了,神仙的事歸神仙,人間的事歸人間,他尋求神仙來指點人間的事,這就是錯的,一來這是對神仙,對信仰的不尊重,二來人間的事,神仙不會來評,所謂神仙的旨意,不過是人為捏造而來的。在他還有許許多多的小錯面前,這才是最大的錯。」
&麼皇帝就是要儘量少犯錯麼?」
&可以這麼講吧。」
&看新皇帝就是這樣,他也許不會犯錯吧?」
&許吧,那就要看張居正的才能了。」楊長帆笑道,「把一切交給聰明人的確是一種避免犯錯的方法,但聰明人不一定都是好人,也許張居正就是下一個嚴嵩呢?」
「……」楊必歸撓頭道,「皇帝好難當啊。」
&想當麼?」
楊必歸連連搖頭,指着山頂道壇道:「爹總說,一代明君過後就是幾代昏君。即便我能當個好皇帝,我也保不准我的兒子孫子是好皇帝,一旦有一個子孫像他那樣,天下就要亂了,民族就要遭殃了。」
楊必歸說着又問道:「可若是沒人當皇帝,天下誰來管呢?」
&爹來給你講講主義和政體。」
&義?政體?」
&們從資本主義說起……」
當晚,裕皇主持宮內大宴,兩邊人馬並席而坐,恭祝新皇登基,兩位新王受封,歌頌大好江山,共築太平盛世。
席間,有些醉意的楊長帆坐到了汪滶身旁。
&太突然了。」
汪滶笑道:「呵呵,長帆,各有各的歸宿。我與母親,妻子,榮歸故里,重建祖宗祠堂,祭拜父親,光宗耀祖,這不是比閒居苔灣更好麼?而你,手無牽絆地征戰四海,為國開疆拓土,不也正合你意?」
&雖如此……」
&些事我都想過的,即便你此生叫我一句主公,那必歸呢?必遠呢?」汪滶舉杯道,「這樣最好。」
二人可以說君臣一場,碰杯飲盡杯中酒,楊長帆也算無愧於五峰船主,義父汪直,金戈鐵馬踏進京城,巨艦猛炮轟鳴四海,汪滶名正言順成為徽王,大明也從此開海通商,就連嘉靖都被逼退位了。他完成了汪直生前的所有訴求,所有遺願。
但楊長帆終究還是有愧對之人。
席罷,京城一大院前,楊長帆攜妻妾兒女站在門口,靜靜等候。
房中,楊長貴苦心勸道:「爹娘,哥哥等了很久了,見一面吧。」
楊壽全只握着手中的書,一言不發。
吳凌瓏在旁表情五味雜陳,看看丈夫,又看看楊長貴,唏噓連連。
&哥已經受封東海王,名正言順了。」
&楊壽全翻了一頁書罵道,「從沒聽說過有人領着幾萬兵來受封的,這是逼宮。」
&論怎樣,哥哥也沒有做壞事,裕皇,張首輔,絕對可以……」
楊壽全嗔怒道:「不要再說了。一日為賊,一生為賊,連孔子都不拜的人,我死也不見他。」
正說着,外面的喊聲傳來。
&娘!不見兒子可以,總該見見孫子孫女!讓孩子們看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