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遊民,吾等海兵,多無讀書出身,不拜孔,不信天,僅憑一身蠻勇闖蕩。↖如今澎湖漸富,不再朝不保夕,精神認知上總要有一個歸宿,海妃媽祖終究空乏,若船主不興此事,怕是攔不住所謂的天主福音。」
「我們不能拜孔。」楊長帆當即搖頭,「拜孔就否定了我們存在的意義,我們就是造反的。」
「反孔也不是,中華自古遵孔孟之道,反孔無異於化界為敵,我自己就無法接受。」
「明白了,軍力財力勉強足以支撐了,現在需要指導思想了啊。」
「不錯,反觀太祖舉事,亦是借明教之風,自古以來草寇英雄,多半折消於此。」
「有什麼具體建議。」
「我乃孔孟門生,不宜多言。」
「明白了。」
胡宗憲走後,趙光頭湊上前來,神色略顯警惕:「船主,莫讓當官的攪渾了咱們的水。」
「光頭總是很機警啊。」楊長帆抿嘴道,「可沒辦法,我們還是需要當官的,沒他,澎湖發展沒這麼快。」
趙光頭撓頭道:「又是天主,又是領地,又是信仰,我反正是看不懂。總之無論弗朗機還是當官的,都擅長詐術,船主可要小心。」
……
澎湖島東海崖處,建有一獨具匠心的宅舍,正是徐文長自己安置的豪宅,如今的事業他居功至偉,這最美的地方也屬於他。
宅舍外,茅亭中,印度少女將徐文長剛剛寫出的畫作鋪平晾乾。
楊長帆闖入亭中:「好你個文長,任我煩惱,獨自悠閒。」
徐文長聞言大笑:「來此寶地,還有功夫爾虞我詐?」
「你就是爾虞我詐的命。」楊長帆就此坐在亭中,沖少女道,「妮哈,來壺清涼茶。」
少女領命而去,徐文長也坐回桌前:「此女子不苟言笑,舉止怪異,你還是帶回去吧。」
「怪異?」
「就是西域的那些禮法,莫名的裝飾,莫名的跪拜。」
「哦?文長不喜?」
「教派百加修飾,濃妝艷抹,在我眼裏實如妖魔鬼怪一般。」徐文長顯然有些受不了妮哈渾身上下的宗教禮儀,嘆了口氣,「真正合適的教義,往往出奇的純粹,簡單。」
「比如……」楊長帆毫無意外想到了當年在唐順之藏書中最常見的四個字,「知行合一?」
「呵呵,談這四字的人多,懂這四字的人少。」徐文長笑道,「依你所想,此四字何解。」
「我不知道。」
「……總該有所思吧?」
「我說了怕你不懂。」
徐文長眼睛一瞪:「天下僅有兩事,我絕不輸你!」
「哪兩個?」
「其一,書畫。」
「這我服,我一輩子也勝不過你。」
「其二,心學。」
「心學到底是什麼?」
「就是心學。」徐文長盡力比劃道,「修身養性,待事待人,做事做人,每一刻所思所為,皆是心學。」
「其實就是世界觀方法論對吧?」
「你在說什麼?」
「我就說你不懂。」楊長帆擺手道,「說簡單一些,就是如何看待這個世界,如果做事。」
「大體如此,但又不僅如此。」
「所以知行合一就是你世界觀和方法論的總結對吧?」
「你這麼說讓我很不自在……知行合一隻是一句話,你到底是如何理解的。
楊長帆撓頭道:「其實我也沒什麼理解,我也是讀書讀到的,這方面書讀的不多,恰好讀到這個,覺得比較信服,也許以後還會有更信服的解釋出現。」
「那眼下的解釋是?」
楊長帆嗽了嗽嗓子,他永遠忘不了為馬哲考試背過無數次的課文。
「理論與實踐是不可分割的,實踐決定理論,理論指導實踐,實踐是理論的最終目的,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錯了。」楊長帆剛背一個開頭就被徐文長早早打斷。
「這你都能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