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平陽侯夫人屋子裏退出來的,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坐在了自個兒屋裏的軟榻上。
外頭漆黑一片,夜已經降臨了。
西洋鍾咚咚敲着,算算時辰,正好是一更天。
她抬手按了按發脹的眉心,腦海里是平陽侯夫人說的話,侯夫人讓她想想明白。
說得輕巧,她如何想明白?
作為一個母親,手心手背都是肉,怎樣才能想明白?
「來人,隨我去尚哥兒媳婦那裏。」世子夫人喚了一聲。
丫鬟婆子們被她今日這魂不守舍的樣子給驚着了,也不敢規勸她什麼,聞言應了聲。
一行人匆匆往穆連慧那裏去。
走了半途,遠遠瞧見穆連慧院中的燈火,世子夫人腳下一頓。
穆連慧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她們婆媳之間,原本就有難以調解的矛盾。
若是她自個兒想明白了也就算了,她還猶猶豫豫的,被穆連慧抓到了軟肋,以後不管怎麼做,都更難說話了。
也別想再拿捏住穆連慧了。
這麼一想,世子夫人頂在胸口的那股氣霎時間散了,嘆道:「算了,回去吧。」
底下人疑惑,嘴上也不敢問,應下了。
此番動靜,穆連慧自然是不知情的,她剛剛用過了晚飯,坐在桌前,拿着剪子挑弄燈芯。
如此一坐就是一晚上,等困意襲來了,才簡單梳洗了一番,吹燈落帳。
世子夫人糾結了一整夜,夢裏翻來覆去,一會兒是巧言歡笑的晉環,一會兒是風姿卓越的晉尚,兩個孩子,從小到大,圍在她的身邊,「母親」、「母親」喚個不停,最後,一個成了下午她看見的消瘦痛哭的晉環,一個成了一動不動失去生氣的晉尚。
悲痛席捲而來。
世子夫人尖叫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瞪大眼睛看着四周的黑暗。
守夜的丫鬟聽見聲音,匆匆點了燈過來,擔憂地看着她。
世子夫人喘着氣,捏着滿滿都是冷汗的掌心,目光悲戚地看了一眼身旁空空的枕頭。
她的丈夫,平陽侯府的世子,今夜歇在年輕的妾室的身邊,獨留她一人。
她勾了勾唇角,似乎笑了,眼中卻冰冷一片。
男人是靠不住的,五年、十年後,家裏說不定還會再添年輕貌美的新人,能陪她說話,不會辜負她的,唯有自己的親兒。
環兒,她的環兒。
她們娘倆一道過,她要和環兒一起,她定要讓環兒歸家。
至於穆連慧,送走就送走吧。
尚哥兒的香火,一定還有別的辦法解決。
想明白了這些,世子夫人長長舒了一口氣:「我無事,我換身衣服就好。」
再吹燈睡下後,她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操持完了中饋事情,世子夫人去了平陽侯夫人跟前,眼神比昨日還堅定:「婆母,我想好了,我要環兒。尚哥兒素來疼妹妹,也不會願意讓她吃苦。」
平陽侯夫人放下手中的羊奶羹,問道:「過繼一事,你打算如何?」
「我不接環兒回來,尚哥兒媳婦就肯乖乖過繼族中孩子嗎?她一口一個尚哥兒不喜歡,就這麼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世子夫人想透徹了,沉聲道,「您認為,尚哥兒媳婦想歸家嗎?她願意一輩子留在這兒,還是歸家去?」
平陽侯夫人的眸子倏然一緊:「你要與她談條件?」
世子夫人笑了起來,澀澀的:「是。」
平陽侯夫人搖了搖頭,半晌道:「你去吧,不管成與不成,我就不出面了,萬一你跟她談不攏,我還能頂着,我與她談崩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世子夫人重重點了點頭。
她明白侯夫人的意思,侯夫人也是肯讓晉環回來的。
世子夫人到穆連慧院子裏的時候,穆連慧才剛剛醒來,聽着外頭動靜,她不由皺眉。
「您難得過來。」穆連慧冷冰冰道。
世子夫人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披頭散髮的穆連慧。
做了幾年婆媳,從前她是真不喜歡穆連慧的性子,這會兒想來,像穆連慧這樣直來直往的脾性反倒是好說話些
第六百四十九章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