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氏沉默了。
當時她的確沒有絲毫質疑。
穆連慧的那一番話實在是傷透了她的心,整個人都稀里糊塗了,突然間摔斷了腿,練氏只顧着痛,根本沒有仔仔細細去想過。
從平陽侯府歸家,練氏在接骨時痛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她又操心旁的事情去了。
尤其是單嬤嬤領着青松過來,還說了那麼一番話,叫練氏深覺恥辱,氣憤得什麼都忘了。
許是先入為主,彼時她自認為失足,就沒有疑心過單嬤嬤。
今日出了這種狀況,回過頭去一想,練氏這才想到,她可能並非是失足。
「老爺,我好端端的,冤枉她做什麼?」練氏皺着眉頭道。
「好端端的,單媽媽又推你做什麼?」穆元謀低聲道。
練氏一聽這話,心裏騰地冒了一股子火氣,穆元謀這般不信任的口吻讓她不舒服極了。
她想坐起來,可惜腳上吃不上勁,稍稍一動彈,又痛得她幾乎蜷縮起來。
要不是死死攥着身下的褥子,練氏差點兒就要痛叫出聲。
穆元謀見她如此,放軟了聲音,寬慰道:「夫人養傷要緊,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練氏的眼眶霎時間紅了起來,胸口起伏,喘着氣,道:「養傷要緊?能養好嗎?再養半年,說不定又要摔到地上去。
老爺,你真的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嗎?
單媽媽做什麼推我?那老太君又為何一定要讓我走一走試試?
我是斷了腿,但決不至於要躺上半年還好不了。
還有老爺的身子,不過就是風寒,怎麼吃了這麼久的川貝梨子,咳嗽就不見好呢?
老爺,莫非是老太君……」
穆元謀的眸色一沉,漆黑一片,練氏無法從他的眼中看出什麼端倪來,她吞了口唾沫,還想說什麼,就被穆元謀打斷了。
「夫人想太多了,你的腿傷,前後也換了幾個大夫了,若有問題,早就看出來的,至於我,咳嗽幾聲而已,又不是什麼大病。」穆元謀的聲音冷得如同冰窖。
練氏縮了縮脖子。
大夫沒看出問題來,不代表沒有問題。
周氏當初中了毒,又有誰看出來了?
只是這些話,在穆元謀冰冷的視線里,練氏一個字也說不出去。
「夫人莫要胡思亂想了,時候不早了,夫人早些休息吧。」穆元謀緊繃着唇角說完,就再也不肯聽練氏說話,起身往外頭去了。
練氏難以置信地看着穆元謀的背影,她不解,穆元謀為何斷言是她想多了?
這些年事事不順,也許,柏節堂里已經抓到了些蛛絲馬跡,以至於吳老太君對他們兩夫妻防備上了。
一定是這樣的!
練氏越想越覺得是這麼一回事,可她卻不能讓穆元謀相信她。
抓過手邊的引枕,練氏狠狠把她砸在了地上。
朱嬤嬤從外頭進來,小心翼翼撿起了引枕。
「老朱,他為什麼不信我?」練氏咬牙道,「他能對自己的父親兄弟下手,難道還不能相信,他的母親也會大義滅親?」
朱嬤嬤打了個寒顫,正猶豫着要如何開解練氏,就見練氏頹然閉着眼睛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麼多年夫妻,他並不信我……」練氏的眼角通紅通紅。
有那麼一瞬,朱嬤嬤想,練氏的心,怕是比她的腿還要痛。
透過窗子,朱嬤嬤看見了書房裏的光亮。
穆元謀站在昏黃的油燈光亮之中,面色凝重。
青松提着食盒進來,一打開,屋裏便是淡淡的藥香。
川貝的味道,穆元謀聞了半年多了,很是清楚。
「老爺,趁熱用了吧,天氣涼了,夜裏涼得也快。」青松垂手,恭謹道。
穆元謀走到桌邊坐下,慢條斯理用完,看着青松收拾了東西出去,他揉了揉並不舒服的喉嚨,重重咳了兩聲。
這半年多,咳嗽不見好,時至今日,穆元謀甚至能聽見咳嗽時胸腔里發出的聲音,嘶啞的聲音。
夜已經深了,穆元謀卻沒有絲毫睡意,他坐在大案後頭,研墨寫字。
提筆之時,一時之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