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妍縣主深吸了一口氣,把眼中所有的淚水都忍住了。
她站起身來,在屋裏來來回回踱了兩圈,腳步沉沉,一如她的心情,良久才又慢慢坐下。
杜雲蘿沒有催促她,南妍縣主想說,自然會說出來。
畢竟,是拿南妍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去賭,換作是誰,都不能坦然處之,她如此猶豫,亦是人之常情。
南妍垂着眼帘,她平緩了一下呼吸,再睜開眼睛時,眸中的水霧已經消散,多了幾分堅定。
「瑞王有不少棋子,安插在了蜀地。」南妍縣主道。
杜雲蘿的心撲通撲通直跳,她清楚,這是實情。
聖上對山高皇帝遠的蜀地起了防備之心,讓穆連瀟都走過一趟,只是這一些,應該是瞞着京中耳目的。
杜雲蘿也說不上那一次出行,會不會被瑞王府所察覺。
只是在聖上心中,他忌憚的還是那些所謂的「封疆大吏」,他會審視瑞王,卻沒有真真正正的防備瑞王的起兵謀反。
「縣主是怎麼知道的?」杜雲蘿低聲詢問。
按說這些都是男人們的事情,即便南妍嫁給了李欒,李欒也不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南妍的。
南妍縣主抿唇,淡淡一笑:「我們爺身邊有一個姓孟的妾室,頗受信任,平日裏也經常出入書房。
我注意她,當然不是因為拈酸吃醋。
我是宮裏長大的,又嫁了親王世子,為了個妾室動氣,委實跟自個兒過不去。
只是,我看得出來,我們爺對她,並不是那種男女感情,他喜歡誰,不喜歡誰,我還是看得懂的。
這樣一個不受他喜歡卻能得信任、甚至出入書房的妾室,我想,肯定是有其他緣由的。
她說她是江南人,瞧着倒是小巧玲瓏的,有一回她娘家表兄來尋他,我正好從宮裏回來,在府門外就遇見了那個男人。
我認得他,他是蜀地人,前世我見過他兩回,他是瑞王與蜀地之間的聯繫之人。」
杜雲蘿微微頷首:「你知道蜀地是哪些人在背後支持着瑞王嗎?」
南妍縣主冷冷一笑,理了理散落的額發:「邳城劉家,姜城塗家,這兩家是我有一回偷聽來的,跑不了,餘下的應當還有幾家,是我猜的,做不得准。」
南妍又報了四家名號。
「除了蜀地……」杜雲蘿又問。
南妍頷首:「除了蜀地的,我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來。對了,駐守蜀地岳城防備南疆外族的馮將軍,他是瑞王的人。」
杜雲蘿一一記在了心裏,道:「這些事,我會琢磨着與侯爺說一說,只是你知道的,我們兩人重活一朝,我們清楚的事兒,旁人並不清楚,我這口也不好開,我會轉彎抹角地透一些。」
前世之事,杜雲蘿是告訴了穆連瀟,但這一點,也許是私心,她並不願意與南妍分享。
昌平伯未死的訊息,杜雲蘿也一併瞞下。
南妍縣主瞭然地點了點頭:「我懂得其中要害,那等驚世駭俗的事兒,不是光有勇氣就能說出口的。雲蘿,若只憑勇氣,我也恨不能告訴我們爺,只求他今生莫要再走上不歸路。」
這話題再說下去,實在是太過沉重。
南妍縣主苦苦一笑,沒有再提。
兩人說了會子京中的趣聞,南妍縣主便起身告辭。
「我下回過來,應當是郡主的這一胎洗三的時候,你那時也不用躺在床上了,我們好好說說話。」
杜雲蘿讓洪金寶家的送了南妍縣主出去,自個兒靠在引枕上,細細思量着南妍帶給她的消息。
這些年,即便平日裏見面的機會不多,杜雲蘿對南妍縣主都頗有好感。
重生之事,是她難以啟齒的秘密。
沉甸甸地壓在心中,唯有和南妍縣主一道,彼此之間,才能稍稍談論一番前世今生。
她們兩個,算得上是同路人。
今天南妍縣主與她說的話,杜雲蘿都能理解,卻多少有一絲忐忑。
南妍縣主固然是能接受李欒兵敗,可若是瑞王府能有一絲勝算,南妍會如何選擇?
真心託付出去的女子,聰明如南妍,會不會也犯了糊塗?
杜雲蘿說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