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秦慢鈍鈍地看着雍闕。
雍闕坐得好整以暇,細長手指有意無意地敲打在桌面。
桌上一隻茶壺餘溫猶存,清香縈繞,秦慢方才如夢初醒記起自己似乎是和霍安提起過一句要謝他一茶之恩。
承人之恩,理當感謝,哪怕包括雍闕自己在內都認為那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客套話。秦慢心眼兒實,被人當面提醒並不覺得雍闕過於睚眥必較,反倒真是特別赧然地從床上跳下來,一絲不苟地搭手彎了一禮:「得督主照應,秦慢感激不盡,受我一禮。」
雍闕等着她許多種反應,或是激惱或是不屑或是乾脆矇混耍賴當做沒說過,卻沒想到她規規矩矩地給他行了個大禮。他不知道是該惱還是笑,轉念一想差點失笑,莫非真過回去了不成,和個沒張開的的丫頭計較起來了!
「罷了,不足一提的芝麻事,身子不好就別上下折騰,坐下吧。」一旦他收起平日裏的威嚴,溫聲細語起來仿佛如三四月里的和風軟雨,若非是個宦官,怕是這麼一句話就令多少閨中少女心跳如鼓,面如緋雲。
秦慢心裏亦是異樣,卻是煩惱,是不是宮裏的人都和他一般模樣,翻臉是晴背面是雨?或者……她格外多瞧了他一眼,聽人說因受了一刀,內侍的性子比尋常人就是古怪一些。莫說他這樣執掌大權的聖前紅人了,想必與常人更是不同!
她絲毫不加掩飾的琢磨神情一概落入雍闕眼中,瞧瞧他說過什麼,膽小怯懦、唯唯諾諾?都是蒙蔽蠢人的門面!當着他的面兒就敢肆無忌憚地打量,心裏想恐怕更是膽大到沒邊。
雍闕就着沒冷掉的茶給自己斟了一杯,勻勻地呷了口潤潤喉:「秦姑娘,你說你與醫聖是好友,而那日在麵館水鬼十三的屍體你也見過了。醫聖可與你起過這世間有什麼毒/藥能如此致人死地?」
他問得秦慢一點都不驚訝,甚至覺得能到這個時候才和顏悅色地盤問她,耐心與氣度都是極好的。她回到榻上正襟危坐,斂聲斂氣:「不瞞督主,醫聖與我提起過一二。」
雍闕指間搖轉的瓷盞一停:「哦?」
她這麼爽快,着實令他驚訝。
秦慢又趕忙小聲補充道:「我留得短暫,他只說一二而已。」
索性已耽擱了一日,雍闕有的是耐心同她耗着:「有一二總比沒有好。」
開了個頭,秦慢就沒想遮着掩着,湖水啪嗒着石岸聲悠悠遠遠地漏過窗紙,她輕聲輕氣的聲音細得像燭火頭上飄起的青煙一掐就斷:「那日我見了任仲平,與他提起水鬼十三的死狀後他告訴我此人身無內外傷,必是為中毒所致。而所中的毒乃西域傳入中土之物,名字很奇特,叫……」她皺了皺鼻尖,回想了一下,不確定地看向雍闕,「十八鏡?」
「十八鏡……」雍闕首次耳聞有此古怪毒物,如果秦慢所言為真,那他倒真是見識淺薄了一回。想東廠耳目遍佈天下,而他同時亦掌管皇城內務,這天底下什麼樣的稀罕物宮內沒有。
秦慢隨即三言兩語地大致描述了十八鏡的毒發之狀,只是掠過了任仲平猜測宮內可能藏匿些許的一段。
直至她說完,雍闕面上仍是紋絲不動,不免令她微微失望。
兩人各懷心思,面面相覷了一會,靜謐的房間裏突然咕嚕一聲響,雍闕訝然望去,秦慢蒼白的小臉難得漲出一寸寸紅雲,她捂了捂肚子砸吧下嘴:「我餓了……督主。」
「……」雍闕的眼皮子重重跳了一下。
皇城的女人哪一個不是打出生起就由專人教導禮儀規矩,莫說餓得肚子打鳴,哪怕是三天沒進一口米糧那人站在那也是目不斜視筆挺如松。哪像眼前這個毛里毛糙的野丫頭!
擱平日,管她是餓死還是餓活,他連個正眼都懶得施捨給她!
偏生秦慢是個天大地大五臟廟最大的主,她見雍闕搭理她,自個兒涎着臉從榻上磨蹭下來,怯生生地又喚了他一聲:「督主,我餓了……」
坐了這個位子十來年,第一次碰着個敢和他厚着臉皮賴上的!他不欲理她,她得寸進尺地又往前湊了兩步討好道:「督主,到飯點了呢。您不餓嗎?」
「……」他心裏嘆了口氣,又一次與自己道,和個黃毛丫頭計較個什麼呢。
「得了,別賣乖了。樓下面兒蔣新他們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