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士英仔細打量着眼前的書房，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書籍，書案上有一尾黑色的長琴和筆墨紙硯，兩塊玉石鎮紙。
目光轉動，馬士英的目光定格在了牆壁上一件物品上，久久不能挪開，眼神泛起疑惑之意。
那是一柄長刀，一柄雪亮的長刀，沒有刀鞘的遮擋，顯得寒光颯颯，甚至讓他覺得有些刺眼，眼睛不自覺的微微眯了起來。
潞王怎麼會在書房中掛一柄長刀呢？他又不是習武之人，也不是領兵大將，就算效仿古人，也應該懸掛的是長劍才是。
而且還是一把出鞘的雪亮長刀？
由着這把刀，馬士英又想到了剛才在外面聽到的《將軍令》，心中忽然有了一絲凜然之意，眉頭蹙的更緊了。
門外腳步聲傳來，馬士英急忙轉身，便見門被推開，一個長身玉立的白衣男子大踏步走了進來。
「本王來遲，馬鷂草勿怪。」朱成哈哈一笑，上前扶起正欲拜倒在地的馬士英。
馬士英順勢起身，看着眼前這張年輕英俊的臉，心中卻又多了一絲茫然，這難道就是傳言中那個怯懦膽小的潞王嗎？怎麼行止間竟然有一種豪邁之氣。
此時馬士英才看清楚潞王殿下根本沒有穿常服，卻是穿了一件燕居的道袍，輕靈隨意，並且在書房這種隱秘之地見自己，一上來就喚的是自己的字而非官職，這些都在清楚的傳達着一個信號。
潞王殿下已經把自己當成心腹之人了。
想到這裏，馬士英心中一喜，急忙鄭重拜倒在地，恭聲道：「臣馬士英今日得見王爺天顏，雖死無憾。」說完，還硬是擠出了兩滴眼淚來，顯示自己見到王爺殿下的激動心情。
朱成心中好笑，大喇喇的受了他這一禮後才將他扶起，輕聲道：「馬卿不必多禮。你能千里而來，本王已知你一片誠心。」
馬士英順勢而起，半邊屁股耽在椅子上，等待潞王殿下的垂詢。
朱成站起身來，緩緩踱了兩步，這才轉身語氣低沉道：「馬卿，本王流離在外，寓居西子湖畔，每日只是讀書撫琴，消息閉塞，卻不知道陛下已然殉國，北廷已經為流賊所據。心中憂憤不已，恨不能親提長刀手刃李自成那逆賊，為陛下報仇。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妄自嗟嘆。日日望刀，讓自己不要忘了家仇國恨。」
朱成語氣沉痛，誠懇無比，眼睛凝望着牆壁上那柄長刀。
馬士英此時心中才瞭然，看潞王殿下語氣不似作偽，倒是心中對他生了欽佩之情。難怪都說潞王賢明，看來傳言不虛啊。
馬士英也急忙做悲憤狀，出言撫慰道：「陛下殉國，舉國悲痛，天下臣民人人都若王爺一樣，恨不能生啖李逆之肉，渴飲其血，為陛下報仇，光復北廷。只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天下臣民急需一賢明君主，統御軍民，剿平逆賊，光復大明江山。士英深受天下臣民所託，率大軍前來迎接王爺去南京，繼承大統，登基為帝。臣請王爺以江山社稷為重。」
朱成仿佛充耳不聞似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情緒中。馬士英只好繼續勸說着，說到口乾舌燥的時候，這才看見潞王殿下緩緩轉過身來。
臉上依稀可見淚痕，半響開口才道：「本王本無人君之能，從未想過面南而君。畢生所望，也不只不過是多制幾尾琴，多讀幾本書，了此一生，別無他念。如今天下臣民以江山社稷所託，其責堪比泰山之重，本王實在擔心辜負臣民所望，故不能答應愛卿所請，還是另擇宗室中賢明之人為好。」
朱成說的情真意切，看起來真的是不想當皇帝，這可把老馬真的急壞了。此時，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你不干也得干啊。你不干，本官的錦繡前途也就沒有了。
馬士英也顧不上來，一把跪在地上，言辭懇切，一把鼻涕一把淚，口口聲聲讓朱成以天下蒼生為念，以江山社稷為重，一定要一肩挑起大明的萬里江山，帶領大明軍民在通往和平的大道上狂奔。
兩人一個死命的求，一個拼命的推，拉扯了半響，終於朱成一甩袖子，連聲道：「罷罷罷，馬卿如此懇切，本王若繼續推辭不就，豈不是真的寒了天下臣民之心。既如此，本王就勉為其難，答應馬卿。只是本王自幼長於王府，不識民間疾苦，不知天下大勢，日後還需馬卿多多從旁襄助才好。」
第四十四章 狼煙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