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上,各種目光不約而同的聚焦於人群最後那個不甚偉岸的身影上,有驚訝的,有審視的,更有幸災樂禍等着看好戲的,不一而足。
皇帝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卻是一名身材身材中等,相貌清癯,一臉昂然的七品官。
「臣,都察院御史章正宸反對加封四鎮。」那人依然不懼大殿上諸位同僚異樣的目光,繼續大聲道。
章正宸?這個名字好像有點熟,皇帝仔細的從前世的記憶中搜尋,卻終無所獲。
「章正宸,你為何反對?」皇帝問道。
「陛下乃是穆宗皇帝之孫,賢明愛人,被臣民擁立承繼大統,乃是順應民意之舉。四鎮跋扈一方,素來無軍功可表,只是在擁立定策之時隨聲附和,並無尺寸之功於天下,於朝廷。今日若以爵位加封四鎮,恐有礙陛下聖明,有礙朝廷威嚴,天下各鎮人人效仿,久而久之,朝廷威嚴無存,國家法度敗壞,中樞虛弱,外鎮跋扈,不僅大明中興遙遙無期,恐怕亦有亡國滅種之險。臣一片赤誠之心,請陛下三思而行!」
章正宸這一番話猶如湖心落入一顆巨石一般,頃刻間水花四濺,朝堂上眾臣瞠目結舌者有之,心中佩服者有之,愁眉不展者有之,咬牙切齒者有之,若有所思者亦有之。群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許多人心中暗想這傢伙是不是吃錯藥了,皇帝剛剛登基,你就說這種大逆不道,危言聳聽之言。
這番話不僅大大得罪了擁兵自重的四鎮,說不定更會得罪當今皇帝。
錢謙益眉頭緊皺,小聲向右前方的左都御史劉宗周問道:「老兄,這算是怎麼回事?」
章正宸算是劉宗周都察院的人,錢謙益這麼問也很正常。
劉宗周臉色鐵青,眉頭緊鎖,悶聲道:「這章正宸一向桀驁不馴,自行其是,老夫也事先不知。」
首輔史可法若有所思,不發一言,馬士英嘴唇囁嚅,卻又欲言又止,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發起了呆。
「哼,危言聳聽,中傷陛下,污衊朝廷,章正宸,你居心何在!」旁邊傳來一聲呵斥,卻正是一開始提名請封四鎮的御史劉丘壑。
章正宸指着劉丘壑大聲罵道:「你一個小小御史,有何資格奏請請封四鎮這種大事?若非你暗中與四鎮勾連,收取好處,豈會如此為他們鼓動唇舌?以國家公器慷你個人之慷,本官倒要問你居心何在?」
劉丘壑被罵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張嘴結舌,卻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只能勉強道:「本官一心忠於朝廷,忠於陛下,有何居心。倒是你憑空誣陷同僚,才是居心叵測,還望陛下明察!」這最後一句卻是面向皇帝說的。
左都御史劉宗周看着章正宸的目光裏面都在噴火,恨不得一口把他給咬死。因為許多大臣看他的眼裏都是那種幸災樂禍的眼神。你劉宗周身為言官頭子,連自己內部都沒搞好,還好意思在這朝堂上為別人爭功勞。
人家可不管劉宗周才上任幾天,還沒來得及整頓都察院。一些人甚至在想,都察院擺了這麼一個大烏龍,自己人咬自己人,顯然是對劉宗周能力的一個大諷刺,搞不好皇帝都會懷疑到他的能力,進而影響他的去留,從而影響到朝堂的政治格局。朱常淓高坐在御座之上,一言不發的望着兩個御史唇槍舌劍,火藥味漸漸濃烈。
而其他大臣卻是一言不發,都在冷眼旁觀,殿中氣氛透着一股子詭異。皇帝一直到現在都沒有表態,平靜的臉上根本看不出皇帝對這件事的態度。之前的垂詢眾臣也可以理解為皇帝剛剛即位,虛心納諫,不敢乾綱獨斷。
看着兩位小官在殿上爭吵,皇帝也絲毫沒有制止,甚至連是否生氣都沒有表現出來,平靜的就跟看着不相干的事情一樣。
皇帝這樣的態度,讓朝中諸位心中開始惴惴不安起來,自然也不敢輕易表態了。唯有皇帝身邊最近的韓贊周看到了皇帝在章正宸出言反對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讚賞欣喜的表情。
皇帝仍然在等,等待更多的章正宸出來反對。他不相信偌大的一個朝廷,就沒有幾個敢於說真話的官員出來。
皇帝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在章劉兩人唇槍舌戰正酣的時候,文官最後面一列忽然站出一人,大聲道:「臣,兵科都給事中陳子龍反對加封四鎮!」
皇帝聽到陳子龍三個字的時候,眼中
第七十二章 陳子龍進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