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闖的禍,誰去善後,她是局外人,不打算攙和。不過對那天潭柘寺貿然答應了南苑王還存一點愧疚,是自己沒經腦子,又同情他過甚,把自己弄成了出爾反爾的小人。還好深宮鎖閉,再也不用相見,就算人家背後把她罵得一無是處,大不了耳根子發燙罷了,可以當作沒聽見。
她去太后那裏晨昏定省,就看見太后對着滿屋子的嬪妃們興嘆:「這下可好,群龍無首了。你們主子也是的,宮裏不跟朝堂上一樣嘛,一個蘿蔔一個坑,廢了一個總得填進去一個。現如今中宮之位懸空,宮裏的大事小情怎麼料理?這麼些人里,好歹挑一個出來,再不濟,朝中的官員們府上有合適的,冊封一個也不礙的。」說着低下嗓子去,有些哀其不爭地嘀咕,「整日間和端妃那姊妹攪合在一起,叫外頭人怎麼說?那女人是有人家的,皇上鬧的這齣,連孩子都懷上了,回頭南苑王跟前怎麼處置?依我說,越性兒不要這孩子倒好,名不正言不順的,生出來也亂了體統。」
底下的嬪妃們有了張皇后的前車之鑑,一個個都不敢言聲兒。太后的視線從她們頭頂上划過,十分失望地搖頭,男人不成就,女人又跟鋸嘴葫蘆似的,好容易有個位分高敢出頭的,最後也被薅下來了,皇帝這份懲治女人的手段,大概是他從政以來最雷厲風行的一次了。
皇太后因為先帝去了,正經兒媳婦又死在了喈鳳宮裏,其實對一切都很有些疏懶。那麼一大幫子皇孫們,沒有一個和她親的,說到底這個皇帝是好是歹,她也不放在心上。不過問一問還是應該的,沒的當着皇太后,比駕鶴了的孝宗皇帝還要高枕無憂。視線在人堆里巡視,忽然發現了躲在角落裏的端妃,咳嗽一聲提高了嗓門問:「你和她打聽過沒有?究竟這事怎麼個處置法兒?」
音樓滿臉無辜,「回太后的話,我們姊妹原本就不親厚,到底怎麼料理,她沒和我說起過。」
&萬歲爺呢?也沒什麼交代?」
音樓依舊搖頭,「萬歲爺鮮少上我那兒去,更別提和我說這麼沒臉的事兒了。」
太后對她的一問三不知感到憤懣,「這兩個人都和你有極深的關係,你上我這兒矇事兒來了?」
婉婉一看不對勁,忙站起來勸慰太后,「她有她的難處,母后千萬別怪罪她。您瞧瞧,一個是姊妹,一個又是主子,她夾在中間也為難。早前她得了這個消息,問皇上的意思,皇上沒有鬆口說不要,她心裏也發急,願意讓出名分,安置庶福晉。誰知皇上那頭又不答應,反把她責怪了一通,您要是再怨她,她可不冤枉嗎。」
她輕聲細語安撫,皇太后才慢慢平息了怒氣,只是依舊不悅,寒聲道:「冬至就在眼前了,我看你那哥哥怎麼和人家交代。別打量自己是皇帝,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回頭惹惱了那些藩王,未必有好果子吃。」
婉婉也是無可奈何,料想皇帝那裏必然有一番道理,自己反正是打定主意事不關己了。
記憶里的冬季,一直和冰雪相伴,前幾天還沒化完的殘雪再次被覆蓋了,牆頭的琉璃瓦上倒掛着冰棱,西北風卷過,凍得九齒釘耙似的。
外面冰天雪地,毓德宮裏倒很暖和,門上掛着厚厚的氈子,屋裏火炕也燒起來了,南方進貢來的果子放在案上,打起膛簾就有一股撲鼻的果香。
婉婉不能出門的日子,基本全花在擺弄樂器和寫字作畫上,偶爾也做女紅,跟着嬤嬤繡荷包,繡一個小荷才露尖尖角,拿花繃繃住了,一針一線地完善。
這天靠在南窗下,正引線穿針的時候,見風雪裏有個身影徉徉繞過了琉璃影壁。因頂着風雪,傘面遮住了他的眉眼,只見胸前升龍鱗鬣奮張,明黃的曳撒隨腳步開闔,不急不慢,到了廊廡底下。
婉婉有些詫異,不知皇帝怎麼會突然造訪,也沒來得及細思量,宮女打簾通傳時,她已經整好儀容迎到門上了。
皇帝進來便見她肅在一旁,仿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到這裏來似的,頓時一陣晃神。半晌才哦了聲,上前虛扶一把道:「路過毓德宮,順便進來看看。這陣子忙什麼呢?」
婉婉把皇帝迎到寶座上,自己端了茶盞獻茶,一面道:「天太冷了,什麼也幹不成,正好得了兩個新花樣兒,我給哥哥繡個荷包。」
皇帝愣了一下,「給朕繡的?」拿起花繃看了一眼,「繡
19.華燈礙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