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待人親切又虛懷若谷,即便發生過那樣的事,家裏的姐姐妹妹甚至弟弟們依然喜歡他,就連一向硬邦邦的老太君,這兩年也有所軟化。
二房、三房的女孩子,聽聞良驍回府,一個個像是剛出籠的黃鶯,俏生生的跑出園子,只等良驍給祖宗們磕過頭,便一哄而上,將他團團圍住,文靜一些的便問哥哥好,旅途有沒有太勞累。性子大大咧咧的直接問他要禮物,還要上谷的好吃的。
他耐心十足,話雖不多,卻也不讓人覺得冷。
其實這個男人並不是很會哄女孩,唯一擅長的便是哄莊良珍。然而哄一人開心就很不容易,又哪有心神再來哄別人。
好在女孩子們也就是撒撒嬌,並不會打擾他休息。
比起總會端起架子訓人的兄長,他實在是討妹妹們歡心。
他的慎德園依舊老樣子,金黃的銀杏筆直的立在行道兩旁,再深處便有亭亭如蓋的香樟,水波紋的水磨地磚在碎金般的日光中粼粼漾漾,只有立在書房窗下的古柏仿佛又變了,宛如筆走龍蛇,寓意相當好,然而時常來這裏研墨,或者坐樹下為他裁製新衣的人沒了。
東珠紅着眼睛喊了聲「二爺」,她哭的太厲害,以至於不能自已,良驍輕撫她的頭髮,便不再說什麼。
穿過書房,來到花園的南面,這裏有一片廂房,從前辟給大丫鬟住,將來也可安排通房。但現在只剩東珠。
南貞的房間靠東,窗前擺了一盆美人蕉,還活着。可下人死了,只能被一卷蓆子抬走,好一些的賞口薄棺,自是不會有牌位。
她是在他懷裏閉的氣,最後一刻還不停呢喃:「二爺……我冤……」
「我知道。」
「我不怕……死……可是……誰來照顧你……」
「我很好,你睡吧。」他輕輕蓋上她的眼。
她笑了笑,似是很滿足,很長時間發不出聲音,廢了好大力氣才啟唇:「二爺……我冷……親親我吧……」
他俯身輕輕的碰了碰她的唇,那時他十四,第一次親女孩子,她十七,死的很安靜,唇是涼的。
不久之後,良二夫人派人請他去慈霽堂,痛心疾首道:「南貞無視祖宗規矩,在爺們十五歲前行狐媚之事,還懷有五個月身孕,死不足惜。只是你……怎這麼糊塗,你要什麼樣的丫頭沒有,非挑這個節骨眼,你外祖母過世還不足六月啊!」
此事驚動魯國公,當夜打殺十幾個下人,嚇得良二夫人不敢開口。
幾經商議,族人決定安排他去西河,等同流放,回程遙遙無期。
良二夫人也未能倖免,在佛堂抄了整整一個月經書。家中宗婦早逝,由她執掌中饋,良驍是嫡孫,犯下如此罪孽,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就在她抄經書之際,三少爺被親手飼養半年的竹蛇咬傷,咬完才發現這不是竹蛇,而是外形極其相似的筠蛇,若非良驍反應迅速,吸出毒液,怕是連命也保不住,但一個正值青春的解元郎失去雙腿,前途盡毀。
思前想後,魯國公又將西河改成上谷。十四歲,良驍趕往上谷;二十一歲,榮歸故里。
……
月上柳梢,下人推着三少爺的輪椅來到慎德園。
良二夫人並未明確阻攔,難得有個兒子想見的人,就隨他高興吧,總比悶在屋裏……胡思亂想……強一些。
作為母親,她儘量的讓他感到好過,儘管時不時就會想起這曾是個前途無量的孩子。每思及此,當真生不如死。
良驍走上前,親自推輪椅。
僕從們規規矩矩的跟在後面,耳中不時傳入主子們輕鬆自若的談話,二爺在對三爺講述上谷的風土人情。
三爺聽得入迷,他已經很多年沒出過京都。
走着走着便逛到了書房南面的花園。
三少爺面色微變,目光在輝映的燭火中略有閃躲:「二哥,你還沒告訴我上谷那個神醫到底去哪兒了,他真能治好我的腿嗎?那個……我們還是去樟樹林吧,這裏有什麼好看的。」
「這裏為什麼不好看?」良驍拍拍他肩膀,「從前,你不是最喜歡來這裏。」
三少爺驀地攥緊手心,只聽耳邊一道低沉的聲音:「我的南貞是不是很漂亮?」
南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