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宜納彩,魯公府的媒人、唱贊隨行以及僕婦下人們浩浩蕩蕩的繞了半個京都,來到雙槐巷。納采禮按照世孫的規制,一共六車,每車兩匹並駕,羊、酒、黍、稷、稻、米、面這些飲食不算,其餘滿滿四大車綢緞束帛以及皮料,再有金銀玉器不等,如此不偏不倚,令人暗暗咋舌。
但「莊姑娘臉似妖姬花含露」這句話已經在京都貴女圈子裏悄悄流傳。
傳播者自然是賞梅那日對莊良珍驚鴻一瞥的女孩們。
大家你傳我,我傳你,本就對莊良珍好奇,最後演變成她會勾魂術。但不管這姑娘會什麼法術,人家祖輩是魯公府世交,又有父母之命,這個枝頭也算飛的名正言順,不服也得服,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魯公府家風正派又有底蘊。
一時間不少人開始打聽魯公府的旁支有無適婚男女。
好的名聲,瞬間抬高了一整個家族男孩女孩的聲譽。
鄔清月卻氣的好幾天吃不下飯,良婷婉約了她吃茶,結果吃了一半她便伏案大哭。這可嚇壞了良婷婉,可是不管怎麼問,對方也不明說。
不是她不想明說,而是不敢啊。鄔清月淚如雨下。這真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仔細掰扯掰扯,莊良珍與她哪有什麼深仇大恨,更不像她所想的那般不堪。
可是有些人,比如鄔清月這類的,討厭一個人入瘋魔,不免參雜諸多臆測和幻想,哪裏還管什麼邏輯和緣由,是以,怎麼看莊良珍怎麼不堪,潛意識又不停將那些不堪放大,最後連自己都信了。
她認定莊良珍恃美行媚,迷惑男人,如今總算大功告成,以後不知得要怎樣趾高氣昂,再想起還要喊她二嫂嫂,鄔清月恨不能咬了舌頭。
良婷婉算是明白過來了,鄔清月這是在吃醋,她喜歡二哥哥在女孩子裏早已不是秘密。是以,日暮請安之時,她將這件事講給良二夫人聽,捏着帕子吃笑:「大姑母自來中意二哥哥,又是個嘴上不饒人的,此番清月受了這麼大委屈,那位莊姑娘嫁進來第二日可要有的罪受了。」
成親第二日有見舅姑的儀式,只有經過這個儀式才等於被男方的家人接受以及將男方的家人挨個認一遍。
以大姑母的性子,哪裏會放過這個讓莊良珍出醜的機會。
良二夫人勾了勾唇:「路是自己選的,多大的碗配多大的肚子,她硬要吃魯公府這碗飯,就不該怕肚皮撐破。」
良婷婉想起那日的美貌女孩,心中微微彆扭,不由道:「不管碗大還是碗小,二哥哥疼她,願意餵她吃,別人再急也沒用。」
這番話夾着點酸,但這個年紀的女孩偶爾酸一酸也不是什麼大事,從本質上來說,良婷婉還算本性純良,不過脾氣驕縱罷了。
良二夫人呵斥道:「你羞不羞,當着你五哥哥面胡嚼什麼疼不疼的,你懂什麼叫疼。」
良駿尷尬的笑笑,倒覺得妹妹天真可愛,並非那等輕浮女孩,但總是跟鄔清月在背後說東說西……確實不好。
良婷婉委屈道:「是鄔清月告訴我的。」
「她說她的,你自己就沒有判斷力嗎?難道你還不清楚自己將來要做什麼?豈能與那些普通世婦一般粗俗。」良二夫人不悅道。
她那位小姑良芸詩在家就是個母夜叉,素來百無禁忌,果不其然也嬌寵出鄔清月這種瘋丫頭,真是……不過自來嫂嫂怕小姑,良二夫人才不願管她家的破事。
良婷婉吐了吐舌尖,依然管不住嘴巴,抱着良二夫人胳膊道:「可是娘啊,那位二嫂嫂真的好漂亮,我從未見過這般……」
「閉嘴!」這下良二夫人真惱了,狠狠瞪着良婷婉,「物極必反,這世上的妖姬哪一個有好下場,哪一個不給身邊人帶來厄運,她要不是有那一紙婚書,別說她是平民女子,便縱是公主,我們江陵良氏也看不上。」
說的好像魯公府有多深明大義似的,其實還不是為了那兩卷《馬經》。
良駿微微垂下眼皮,納妾納色這個道理他懂,但不知為什麼忽然想起了青絲如霧的倩影,心神仿佛被針刺了一下。
荒唐,這幾日他也是瘋魔了。
不就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嗎,他又不是沒見過美人。
幹嘛操心她是哪一房表妹,還會不會來玩兒,真是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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