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瀾快步跑進內堂,一把推開擋駕的下人,惶急地叫道:「恩主、恩主!大事不好啦。」
三進三出的小院裏沒甚雅致亭台樓閣,假山噴泉更是不見蹤影。只是幾顆白蠟樹孤零零地在院子中,享受着夏ri陽光。
李文瀾滿頭大汗,也不顧什麼禮制,直接闖進了位於後院的主人書房。
「恩主!大事不妙!」李文瀾焦急地說道,邊說還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書房中的李星沅眉頭一皺,但是並沒有訓斥,反而笑笑,放下正在練字的毛筆,道:「言卿,可不像你啊,如此進退失據,便是天塌下來也沒有過。」
只是李文瀾嚴肅地道:「老爺,恐怕這回天真的得塌了!」
李星沅也看出了他不是在開玩笑,肅容道:「究竟何事,讓你如此驚恐?」
「天津城陷了!」李文瀾哀聲道。
李星沅懷疑道:「直隸的賊匪不是已經讓林大人給剿滅了麼?怎麼打到了天津?不對!你是說……?」
「沒錯,大人,是南人大軍從海上過來了?」李文瀾一字一句的強調道。
「老天爺!」李星沅一聲驚嘆,也是慌亂起來,把桌上的筆硯也都掃掉了。
可是兩人這般心情,都沒有去撿起來。
李星沅眉頭緊鎖,抓着李文瀾的手,關切地問道:「言卿,與我詳細說之。」
李文瀾點點頭,道:「大人,言卿前ri向您告了假,便是去天津訪友,誰知還未曾到了地界,就見有鄉民、亂兵朝京城逃。言卿攔住一個綠營兵,問這情形。那綠營兵道,昨ri夜,南朝水師奇襲大沽口,又奪了天津鎮的綠營大營,今晨派了俘虜,詐開了天津城門,已經入了天津城。」
李星沅問道:「有多少敵軍?」
李文瀾搖了搖頭,道:「那兵丁說是不下二十萬大軍,言卿覺得不實。這海上運兵不必陸上,南朝雖是軍力鼎盛,這海上運兵達二十萬,卻是駭人聽聞。」
他頓了頓,又道:「依學生所見,恐怕是這天津、大沽守兵太過庸碌無能,對南朝兵勇一觸即潰,故而誇大其實。」
李星沅贊同的點了點頭,道:「這京畿之地,雖說防備重重,卻大多久疏戰陣,更是cao練不足。吾聞南朝人馬,ri夜作訓,又兼火器jing良,將士用命。只怕五萬人馬,朝廷也抵擋不住。」
李文瀾嘆了口氣,道:「學生快馬加鞭趕回,就是想儘快告知大人,大人需要為前途計了!」
李星沅一甩袍袖,怒氣衝天道:「李文瀾,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要本官投敵賣國嗎?」
李文瀾搖了搖頭,道:「所謂良禽擇木而起,賢臣擇主而事。如今這大清朝恐怕到了頭了。這南朝水師,敢直接渡海攻打天津,想必是有了完全的準備。恐怕,林大人在河南已然遭遇不幸。河南人馬已經不過數萬,可江蘇、湖北兩地,南朝軍隊可是不下二十萬,若是那南朝何皇帝一聲令下,莫說兩軍相差甚遠,就算是兩軍旗鼓相當,這十而圍之、倍而攻之的兵法,想來也出不了什麼岔子。大人定然私下想過這中原最終贏家,到底會是誰吧。」
李星沅長嘆一聲,默然不語。
他是道光十年進士,十二年任長沙知府,剛上任就遇上第一次北伐戰爭。南朝西路軍從廣東一路打到了四川,甚至還有人馬翻過了秦嶺,跟陝西軍隊幹了幾架。他可是親身經歷過長沙戰事,清楚的明白南朝軍隊跟清軍完全是兩個概念。
南軍進則有若雷霆,退則行動如風。他組織的人馬,在直面南軍的炮火和槍彈一個照面,就被打得找不着北,狼狽鼠竄。那個時候,南軍只有二十萬左右,可是現在據說南軍已經超過了五十萬,如果他們都能達到當時他所見的那支部隊的實力,說什麼大清收復失土,根本就是一句笑話。
他卸任陝西巡撫之後,回京待職,也曾經近距離觀察過肅順所訓練的那支新軍。除了拿上了洋槍洋炮,cao練的時候向左轉向右轉,跟舊式軍隊再沒一點區別。絲毫沒有南軍士兵身上那種有若實質的鐵血氣息。
三軍首重為士氣,若是沒有士氣,拿什麼去跟數倍於己身的敵人作戰。
「本官效力大清已有十餘載,所謂忠臣不事二主,既然大清要滅,本官就陪葬吧
第二十九章 降吧